無意識的在地板上摩擦著肢體,如同瀕死的蝶最後一次扇動翅膀。
何寄安,你犧牲真夠大,竟要委屈自己陪我上床,做出那副至死不渝的樣子哄我。
輕輕地笑出聲來,眼淚卻一串一串的滑落,順著眼角落入發中,再無蹤影。
嚴黎根本不想落淚,只是五官都已失控,不單是眼淚,鼻涕口水各種體液都一同湧出來,糊了滿臉,狼狽至極。
他能感覺到自己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小,呼吸也漸漸無聲,眼前再無光亮,只剩全然的黑暗。
說什麼A國姑奶奶那邊派人插手,真是笑話,第一批來的聯絡人怕是何寄安自己殺掉的吧。可笑的是,嚴黎竟然信了他,果然戀愛中的人智商都十分低下,還以為鄒哲也是A國那邊的人。
或許何寄凡真的跟A國有牽扯,又或許是何寄安做好了圈套等他去鑽,真真假假,嚴黎此時此刻根本分不清楚。但有一點,鄒哲是真的想要幫他,雖然手段幼稚惡劣了些,還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他想起那個跟何寄安有五分相似的年輕人,漸漸冰冷的心口處竟然又熱了一熱,總還有人真心實意的對他好過。他必定是知道就算說了實話,自己也不會信他,索性把人綁走,等到木已成舟,真相自然大白於天下。
嚴黎自嘲的微笑起來,他是這麼相信何寄安,於是跟鄒哲一樣寧願賭上自己的性命,可是都只落得個夢斷魂消的下場。
鄒哲也許真是A國何姑奶奶那邊的,不然不可能生出那樣的臉。他聽老人說過,老爺子跟他的胞妹長得極為相像,生就宜男宜女的相貌,年輕時都是首屈一指的美人,否則婆婆也不會被老爺子迷得神魂顛倒,迷了這麼多年還心甘如飴。
何寄安如此大費周章,無非是怕老爺子死都不把何家的金庫交到他手裡。但是這次,何大公子總算是能夠稱心如意,何寄凡再無威脅,自己也死得徹底,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他們果然不是一路人,執著這麼多年,卻是一場鏡花水月,到底是自己看不開,怨不得旁人。
嚴黎呼吸漸止,面色寧和,唇角微勾,竟如笑著一般。
46。
“總要把頭七捱過去。”
看著捏住自己的手腕的手,嚴黎輕輕一擺就掙脫開來,用橡皮軟管把上臂纏緊,另一手拿著一次性注射器,手指微動,細細的針頭扎進浮出血肉的靜脈血管中。緊閉雙唇,他看著藥液被打進身體裡,慢慢將針管一推到底,然後拔針、止血, 拆下橡皮軟管,動作嫻熟輕巧,並未造成多大痛感。
把手頭的這套東西收好,嚴黎這才搖晃了一下身體從床上坐起來,站在床沿的男人伸手扶他,溫熱的掌心緊緊貼在面板上,觸感十分舒適。
“謝了。”嚴黎並未抬頭,淡淡的對何寄安道了謝,拿起早就備在一旁的黑色西裝自去洗手間打理。
鏡子裡的人很瘦,面頰下陷,雙目都凹下去,原來蜜色的面板因為這場大病而顯得蒼白不少。
嚴黎把睡衣脫下來,看著自己一根一根都能數得出來的肋骨,無聲的笑了一下,
今日婆婆出殯,場面不小,各條道上的頭面人物都要來送行,也是給何老太爺一個面子,卻不是姓嚴的有多大能耐。
他將衣服穿好,跟車到了靈堂,套上孝服,還是跪在老位置上。
已經三天三夜沒好好睡一覺,還是今天凌晨回到寧園淨身換衫,抓緊時間搶了兩個小時的覺,又打了藥,因此還算熬得住。
藥效慢慢升上來,已經十分熟悉的暈眩感讓嚴黎一手撐地,垂著頭體會那雲端漫步一樣的感覺。
“姑奶奶到……”
靈堂門口的唱靈人聲音綿長,尾音飄進嚴黎耳中時仍十分飽滿厚實,及時將他從迷幻的快感裡驚醒。
何老太爺的胞妹回H城不冠夫姓,因此何家上下都尊稱一聲姑奶奶。
此時她鞠了三個躬,然後腳步就停在嚴黎面前。
嚴黎答了禮,略微抬了頭,看了她一眼就把臉埋下去。
何姑奶奶怎樣一個老辣的人,一眼就看出嚴黎剛磕了藥,眼神迷離,面上滿布虛幻的紅潮,於是就皺了眉,沉下聲道:“鄒哲竟會喜歡你?”
嚴黎從光怪陸離的幻象中抽離,又抬起頭仔細打量了何姑奶奶一眼,微微笑道:“他跟您什麼關係?”
“我的孫子,唯一的孫子。”何姑奶奶回答了他,臉色更加肅殺。
“喔。”嚴黎復又低頭,心想何家的血統好生奇怪,怎麼隔了一代人,混了外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