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部分

也不是以往的那副樣子了。其實,不只是現在,從第二次打工開始,小孔就悶悶不樂了,王大夫沒有往心裡去罷了。小孔在深圳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嗓門亮,說話快,一開口就顧前不顧後,偶爾還有粗口。這一來小孔就快樂了。小孔一直給人以快樂和通透的印象。小孔現在的不開心王大夫是可以理解的,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王大夫沒有讓人家當上老闆娘。往根子上說,小孔是被王大夫“騙”到南京來的。他沒有騙她。可在事實上,他騙了。王大夫的心情就這麼沉重起來了。

心情沉重的王大夫就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上鋪上聽收音機。盲人都喜歡收音機,聽聽綜藝,聽聽體育,好歹也是個樂子。王大夫喜歡綜藝,也喜歡體育。可王大夫現在哪裡還有那樣的心思,他所關注的只有股市。因為心裡頭有一本特別的賬,王大夫又不想讓人家知道,他就特地配了一副耳機。耳機塞在耳朵眼裡,聽過來聽過去,股市還是一具屍體,冰冷的,一點呼吸的跡象都沒有。

收音機裡不只有股市,還有南京的房地產行情。說起南京的房地產行情,王大夫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四個字:禍不單行。股市瘋過了,把王大夫套進去了,還沒有來得及悲傷,南京的房地產卻又瘋了。他王大夫怎麼盡遇上瘋子的呢。南京的房地產還不是一般的瘋子,是個武瘋子,是一條瘋狗,狗鏈子都拴不住,直往人的鼻尖和腦門子上撲。現在看起來,他王大夫回到南京實在是自投羅網了。房地產的價格決定了門面房的價格,在現有的條件下,即使王大夫在股市上解了套,再想開店,難了。當初要是不入市,退一萬步,就算王大夫不開店,兩室一廳的房子肯定買好了。現在倒好,股市先瘋,房地產再瘋,他的那點錢越來越不是錢了。有一點王大夫是相信了,“自食其力”的人註定了要窮一輩子。無論你辛辛苦苦掙回來多少,即使你累得吐血,一覺醒來,你時刻都有一貧如洗的危險。對未來,王大夫有了“死無葬身之地”的憂慮。

小孔哪一天才能當上老闆娘啊。

其實王大夫錯了。小孔憂心忡忡是真的,卻不是為了當老闆娘,而是別的。到現在為止,小孔潛入到南京其實還是一個秘密,她一直還瞞著她的父母親。她不敢把她戀愛的訊息告訴他們。他們不可能答應的。尤其是她的父親。

關於男朋友,小孔的父母對小孔一直有一個簡單的希望,其實是命令——別的都可以將就,在視力上必須有明確的要求。無論如何,一定要有視力。全盲絕對不可以。遠走深圳的前夜,父母把一切都對小孔挑明瞭,概括起來說,你的戀愛和婚姻我們都不干涉,但你要記住了,生活是“過”出來的,不是“摸”出來的,你已經是全盲了,我們不可能答應你嫁給一個“摸”著“過”日子的男人!

事實上,為了找個人可以和自己一起“過”,小孔努力過。很遺憾,除了眼淚,她什麼也沒有得到。什麼也沒有得到的小孔反而明白了一個道理,一個人,無論他(或她)多麼聰敏,多麼明理,一旦做了盲人的父母,他(或她)自己首先就瞎了,一輩子都生活在自己的一廂情願裡頭。小孔又何嘗不想找一個一起“過”日子的人呢?難哪。然而,盲人的父母就是盲人的父母,他們的固執是不講道理的,原因很簡單,在孩子的面前,他們的付出非比尋常;他們的擔憂非比尋常;他們的希望非比尋常;他們的愛非比尋常。一句話,他們對孩子的基本要求就必然非比尋常。他們的本意絕不是干涉孩子們的婚姻,可他們必須要干涉,不放心哪。

王大夫恰恰就是全盲。從戀愛的一開始,小孔就打定主意了,先瞞著家裡,處處看。哪裡能那麼巧,一輩子正好就趕上這一錘子買賣。處了一些日子,愛上了。小孔對自己的感情向來是警惕的,可是,當一個女孩子第一次感受到愛情的時候,警惕又有什麼用?愛情是小螞蟻,千里之堤就等著毀於蟻穴。小孔只是在自己千里之堤上頭開了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口子,後來想堵的,來不及了。小孔就哭。哭完了,小孔決定愛。小孔有自己小算盤,等事態到了一定的火候,也就是常人所說的“生米煮成了熟飯”,回過頭來總是有辦法的。當然,得有非比尋常的耐心。話又說回來了,做盲人的就必須有耐心。耐心是盲人的命根子,只有耐心才能配得上他們看不見的眼睛。說到底,盲人要學會等。無論遇上什麼事,盲人都不能急吼吼地撲上去,一撲,摔倒了。也許還要賠進去一嘴的牙。

小孔可以等,戀愛卻不等人。小孔怎麼也沒有想到,她的戀愛居然會以這樣一種令人眩暈的速度奔湧起來,她這麼快就來到了南京。說起南京,小孔的心潮澎湃了,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