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腰咳嗽,一咳就折起身,讓整張臉撞到膝蓋。於是不得不扶著一根竹竿,以免重心不穩跌到地上去。那竹竿嶄新漂亮,晶瑩剔透,彷彿是丐幫打狗棒之類的聖物,只是看這貧女的神氣,又實在不像。
貧女居然直直地朝酒樓走來,東張西望了一會兒,找到了位子坐下,把樓裡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她身邊的幾人蹦起來,逃也似的去換地方。
有點意思。酈遜之與江留醉相視一笑,仔細地打量她。她年紀只十六七歲,身材算得上苗條,但顯然病得不輕。貧女發現兩人在看她,抬起肉泡泡的眼皮,冷冷地道:“有什麼……咳咳……好看的。”說完又連天價地咳了起來。
夥計傻了眼,想來趕她走,又怕染上她的病,只好遠遠站著不知所措。客人紛紛上樓或是付賬,避瘟疫似的躲了開去,有幾個不耐煩的人忍不住破口大罵了起來。那貧女孤單地坐著,無人答理,彷彿不是人而是件擺設。她向四處張望,沒有人迎上她的目光,底樓的人越來越少。
江留醉心中不忍,走到一個夥計面前:“你去為這位姑娘拿些吃的,我來付賬。”酈遜之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貧女。夥計還在猶豫,貧女的語聲又不冷不熱地傳來:“我不認識他……咳咳……你過來,我……有錢……”四周的人投去嫌惡的目光,同情地看著江留醉,為他不值。江留醉不在意,一笑了之,坐回原位。
騷動引來了老闆娘。她深深地盯著貧女打量,直到走到她面前才甜甜一笑,柔聲道:“姑娘初到此地,招待不周,真是失禮。看你身子骨兒不大好,這兒雜人多,不如到樓上我房裡去,那裡清淨,想要什麼我自會叫人送來。”
聽者無不大吃一驚,眼見這貧女又弱又窮,不知老闆娘為何這樣客氣。
貧女充耳不聞,吃力地從口袋裡摸出幾枚制錢,道:“我只要一碗茶,兩個饅頭。”說著,仍咳個不停。老闆娘面露微笑,回頭示意夥計照她說的做,又道:“姑娘,這兒風大,對你身體不好。何不隨我換個地方,又暖和,又有人伺候。”
觀者大為詫異,但貧女的話卻更讓人吃驚。她費力地咳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我又不是……咳……你的……咳咳……姑奶奶,你……咳……這麼巴結我……幹什麼?”酈遜之莞爾一笑,江留醉差點沒把酒一口噴出來。這女子太有意思了,沒人想從她那兒得到什麼,她卻隨時隨地以為別人打她主意。
老闆娘一點火氣也沒有,仍笑嘻嘻地道:“姑娘若樂意待在這兒,就請隨意。”說完,又轉身對其他客人道,“對不住,哪位客人不習慣就請往樓上去。今日的酒錢茶錢,我請。”又朝那貧女笑道,“姑娘有事隨時招呼。”便又上樓去了。
江留醉望著她的背影揣度,對酈遜之道:“你不覺得她們倆都很莫名其妙?”酈遜之微笑道:“不然,老闆娘的眼光好,瞧出她大有來頭。”江留醉摸摸頭,恍然道:“她以奇服怪相引人視線,我就忘了去想她有沒有功夫。酈兄的眼力,不輸老闆娘。”
他們小聲說話,貧女無動於衷地喝著茶,外界的一切似與她無關。眾人因有老闆娘的一句話,就不再那麼嫌棄她,自她身邊走過,往樓上去了。過了一陣,貧女吃完了東西,顫顫地站起,又一路咳著離開,似乎來酒樓真的是為吃食而非鬧事。
江留醉動了好奇心,對酈遜之道:“我跟去瞧瞧。”酈遜之阻攔不及,心想他好事如此,難怪會被人追著打,只怕哪裡惹了禍卻不知。
江留醉跟了幾條街,貧女渾然不覺,毫無異樣,咳嗽聲依然痛苦得如喪考妣,聽得他大起同情之心,同時心中失望,老闆娘與酈遜之莫不看走了眼。他正考慮離開,貧女停了下來,江留醉急忙隱蔽身形,從一堆雜物後偷偷地窺察她的動靜。
貧女仰臉注視著天空,冷冷地道:“這世上管閒事的人真不少。”江留醉心中一緊,隱忍不出,又聽她道,“你道行不夠,何必四處找事?小心泥菩薩過江。”貧女像是根本不會咳嗽,聲音清脆得好像風中的歌聲,那張憔悴的臉透出隱隱的光華。
就在江留醉出神的瞬間,貧女已不知所往。他啞然失笑,自覺多事,飛步回到太公酒樓。酈遜之見他悻悻歸來,笑道:“可有所獲?”江留醉道:“她的輕功很好。”指了指自己,“比我好。”爽朗一笑,當即放下。
兩人笑談了一陣,忽見一個青衣少女抱著琵琶走進酒樓。掌櫃有了經驗,馬上從櫃後走出,堵住她的路,笑道:“客官要些什麼?”青衣少女抬起臉,奇醜無比,不僅長得像男子,更蒼白得猶如死屍。掌櫃大白天活見鬼,差點落荒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