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橋。他開車的時候總會分神,這很不好,為了使自己從雜亂的思緒中擺脫出來,他又是放磁帶又是聽收音機,但效果並不理想。
以前開車的時候,儘管頭腦裡也是想這想那,但他並不擔心,他的車技還算可以。但現在他真的很擔心,他這不是一般的分神,他往往會任由思緒飄逝,整個置身於想象與回憶的過程中,忘了是在開車,等到突然警覺過來,就不由得嚇出一身冷汗。
他時常這樣警覺,害怕由此車毀人亡,可他無法控制思緒。他總是想起匡小嵐。他稱她為匡小嵐,而不稱妻子,是因為他們的夫妻關係還沒既成事實,他們的婚禮只剛剛舉行,還沒進行到一半,她就給抓了起來。他責問妹妹為什麼要在那天帶著警察闖進來,妹妹說,“你恨我是嗎?你還愛她還想娶她?你就沒想到她差點有兩條人命在身?”
他不知道匡小嵐竟會掐死馮嬈,可即使把這撇在一邊暫且不提,父親駱醫生和妹妹駱言姬還是不能夠理解他,“她毒死親生父親的事你總該知道吧?”他們如此詰問。
“這隻能怪她父親太窩囊,不稱職。”
聽到這,駱醫生有些火了,“這麼說你要是有一天覺得我窩囊不稱職就也會把我給毒死?”
他於是竭力解釋,把所知道的匡小嵐父親的壞與變態都說了出來,可父親不以為然。“知道嗎,”父親說,“我要不是親耳聽到這些話是你說出來的,還真不敢相信,你就不覺得自己是在退化嗎?這些話只有那些生活在偏遠地區的法盲才會說得出口,虧你還是受過教育的。”
他沒再辯解。匡小嵐毒死親生父親這件事在法律上是說不過去的,但法律往往與情感相悖。在他知道那件事後,他一方面是譴責她,一方面又同情她,覺得她的行為是被迫的。或許正是憐憫佔了上風,他開始覺得她是不幸的並且是堅強的,她並沒有錯。可以說這在當時更增強了娶她的決心,然而他萬萬沒料到她竟然要掐死馮嬈,她怕馮嬈把這一切都說出來,竟然要掐死她,這是他無法理解的,也是不能原宥的。
想到此他覺得有必要重新認識匡小嵐。以前他總以為對她已經夠了解的了,然而現在他開始害怕她,她當初毒死父親,如果說還情有可原,是被迫的,那麼掐死馮嬈呢?僅僅為了阻止馮嬈把她的隱私說出來就不擇手段地要掐死她?這可是夠怕人的。
如此想著,他已經來到了浦東,他把車子停在仁濟醫院浦東分院,折回身在醫院旁邊的鮮花店買了一束鮮花,然後直接奔向醫院的病房。可以說直到此時他的思緒才從匡小嵐那兒移開,他的腳步邁得很快,急於想知道是不是空跑一趟。
要不是妹妹再三催促,他可能今天還不會來。他想再過幾天,等心情徹底平靜了再去。妹妹在電話中說,“那你就別去了,都一個禮拜了你一趟也沒去,還去什麼呢!”他想了想說,“那我這幾天就去。”他在昨天晚上還給妹妹打了個電話,妹妹說:“這可不關我的事,你要去就去,至於她明天是不是已經出院了,我也不清楚。”他忙問:“她跟你說哪一天出院的?”妹妹說:“我不知道呀,她沒跟我說呀。”他知道妹妹這是不想配合他。
走進病房,他發現還好,她還在,而且妹妹也在。他於是想幸虧今天趕了過來。他可不想在她出院後去她家裡看她。這也是他今天急急忙忙趕過來的原因。
他走進來的時候,馮嬈正好從衛生間裡出來,衛生間就在病房裡面,這是一個單人病房,不大,但是很安逸。病房的門開著,馮嬈趿著拖鞋正要上病床,就看見他手捧鮮花走了進來。她稍微愣了愣,就徑直坐到床上,拖過被褥蓋住身子,直蓋到胸口那兒。她的身體已經好轉,醫生說已經沒事了,可她仍然覺得很是虛弱。她這是揀回了一條命。她已經死了一回,硬是給匡小嵐掐死過去,可不知怎麼後來又甦醒了,她覺得這隻能理解為閻王爺可憐她,不肯收留她,她命大福大。
她覺得自己也是有責任的,她不應該在夜裡把她叫去要挾她,她理應設想到由此可能帶來的後果。她覺得這在很大程度上得怪自己,當然她不可能原諒匡小嵐,所以當駱言姬說駱羽要來看她的時候,她邊搖頭邊譏諷道,“他還跑來幹什麼呢,難道還嫌害我不夠?”她猜肯定是駱言姬叫他來的,可駱言姬說是他自己主動要來的。
“那你就叫他別來,就說我不想見他。”
她開始變得聰明瞭。她已死過一回,這是分界線,之前她是單純的,之後,她覺得自己一下子看清了許多東西。她已不可能再用單純的眼光看待人和事。駱羽為什麼要來?來幹嗎?是覺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