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筷子。餐桌中央擺著一隻雉雞形銀器,四束紫羅蘭飄散清香。
韓子奇猶豫了一下,說:“很抱歉,亨特太太,剛才我忘了告訴您,我們是……”
“清真!”亨特太太接過去說,“沙蒙已經告訴我了,請放心用餐吧,我們家是從來不吃火腿、豬排之類的,也不用葷油!”
“您也是穆斯林嗎?”玉兒問。
“不,”奧立佛笑了笑,“我的父母都怕胖!”
亨特夫婦都笑了,看得出,他們是很寵這惟一的愛子的。
“請吧,女士們,先生們,為父親的朋友、母親的同鄉、我們全家的客人的到來,乾杯!”奧立佛說著就要舉杯,桌上卻沒有酒,也是因為沙蒙·亨特的事先吩咐,亨特太太注意了穆斯林的禁忌。
韓子奇不願意讓主人掃興,端起了茶碗,大家也都學著他的樣子,四隻青花蓋碗舉起來,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梁小姐是打算到倫敦來上大學的吧?”奧立佛突然問玉兒。
“呃……”玉兒不知該怎麼回答,她這次固執地跟著韓子奇到英國來,自己也弄不清要乾點兒什麼。
“她在國內正在讀燕京大學,這次是……出來玩玩兒。”韓子奇替她回答,只能用“玩玩兒”作為藉口。
“燕京大學?”奧立佛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沒聽說過這所大學。我還以為你是來考劍橋或是牛津的呢!我就是牛津畢業的,過幾天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母校,嗬,你一定會大吃一驚的!牛津大學本身就是一座城市,有‘世界上最漂亮的街道’——高街,兩旁的建築代表了從12世紀創辦到現在的各個時代的建築風格,你去看看16世紀建成的梅苔倫鐘樓,八座尖塔直插雲霄,掛著十口古老的大銅鐘,登上塔頂,整個牛津的景色都在眼底了!牛津是最好的文科大學,培養了許多名人呢……”
沙蒙·亨特瞟一瞟誇誇其談的兒子,跟他開了個善意的玩笑:“其中也包括你吧?大名鼎鼎的奧立佛·亨特先生!”
奧立佛聳聳肩:“這樣說也未嘗不可!我總不會一輩子做您的僱員,也許有一天,我的名字會為牛津增添一份榮譽!”
玉兒聽得很不舒服,她想說:哼,有朝一日,我請你領教領教我們的燕大!我們的校歌多有氣派:燕京燕京事業浩瀚,規模更恢宏;人才薈萃中外交流,聲譽滿寰中!……你見了那富有東方園林風味的燕園,見了未名湖上的煙波塔影,也會大吃一驚的!但是,她沒有說,燕大,留著她的愛,也留著她的恨,留著她深深的、難以向人訴說的痛苦,正因為如此,她才離開了那裡,再也不想回去了。現在,奧立佛·亨特也許並不是有意刺激她的自尊心,但他那不由自主溢於言表的自豪感卻讓玉兒難以忍受,好勝的本能使她不甘沉默,更不甘退卻,她突然說出了從未有思想準備也從未與韓子奇商量的決定:“我就是來考牛津的!”
韓子奇暗暗吃了一驚,對他來說,玉兒出國的動機一直是個謎,也許這就是謎底?上牛津……這樣,韓子奇的擔子就更重了!
“是嗎?那太好了,歡迎你!”奧立佛興奮地說,好像他是牛津的校長似的,“不過,考牛津是很難的,每年,英國全國最好的高中畢業生都湧向牛津,而牛津卻從不參加全國的統一招生,自己單獨考試,必須是經過一個學期輔導的學生才有資格報考,錄取的標準是非常嚴格的!”
“我相信我自己,我一定能考上!”玉兒說。
奧立佛向她豎起大拇指:“我欽佩梁小姐的膽量,祝你成功!等到你畢業的時候,跪在名譽校長面前領取學位證書,我一定到市政廳向你祝賀!”
玉兒笑笑:“我等著你!”
餐桌上的氣氛被兩個年輕人的談話活躍起來,韓子奇心裡卻七上八下,現在,未來的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玉兒卻已經先決定了她的事兒,韓子奇不得不被任性的師妹所牽制了,唉,真後悔帶了她來,這牛津大學高昂的費用,他這個流亡者將怎麼支付啊?
“韓先生,你們兩位都是雄心勃勃的人啊!”奧立佛又興奮地端起茶碗,跟韓子奇“碰杯”。
“我?我有什麼雄心?”韓子奇苦笑著說,“初來乍到,人地生疏,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樣活下去呢!”
()
“爸爸來信不是說,您要在倫敦辦中國玉展嗎?”奧立佛問。
“玉展?”韓子奇莫名其妙看看沙蒙·亨特。
“是這樣,韓先生,”沙蒙·亨特臉上浮現出神秘的微笑,“我是有這樣一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