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53部分

貴!肉也吃不著,賣菜的也不敢進城了,混合面兒吃得孩子們拉不出屎來,倒比白麵還值錢!洗衣裳沒有胰子,買盒取燈兒都得……”

老侯打斷她的話說:“你跟著瞎叨叨什麼?太太跟我說正經事兒呢!”

韓太太端起茶碗,“她說得一點兒不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家裡的日子可都指著櫃上呢,老侯,咱老是這麼樣兒光出不進算什麼事兒?”

“太太,這可不是咱們一家的事兒!自打日本人一來,什麼買賣不這樣?東來順飯莊、天義順醬園、月盛齋馬家老鋪、全聚德烤鴨店、同仁堂藥鋪……連王麻子刀剪鋪,都一天不如一天,眼瞅著要玩兒完,”老侯闔上賬本,扳著指頭,一一歷數,“再說咱們玉器行吧,寶珍齋、德寶齋、富潤齋、魁星齋、榮興齋……也衰敗蕭條了,有的鋪子都想關門不幹了。日本人什麼都‘封鎖’,玉料沒法兒進了,坐吃山空能糊弄幾時?歐美的洋人都跑了,‘洋莊’的買賣哪兒還有主顧?中國人連命都怕保不住,誰還有閒心玩兒珠寶玉器?唉,我瞅著這一行要完啊!……”

“完不了,完不了!”韓太太最怕這種讓人聽了連腰都直不起來的話,把茶碗往桌上一擱,老侯就不言語了。韓太太懶懶地站起身,打了個哈欠,想去睡覺,不再想這些煩心的事兒,又怕躺下反而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想,越想越煩,就順手從條案上取下那一盒象牙麻將,嘩地倒在桌上,“來,來,來,試試運氣!”

老侯笑笑說:“太太,您這可真是黃連樹下彈琵琶——苦中作樂!”

韓太太重又坐下來,“自個兒逗自個兒吧,要不,光聽你報賬,能把人煩死!侯嫂,把姑媽也叫過來,誰‘和’(音hu)了誰請客!”

“喲,我們可是輸不起也贏不起!”侯嫂說著,伸嘴咬斷了手上的線頭,起身走到廊子底下,衝著東廂房喊:“姑媽,快來,贏太太一把!三缺一,就等您了!”

姑媽壓根兒就沒睡,揉著眼皮走進上房,叨叨著說:“咳!我說話總是沒人聽,咱回回不興賭博!”

“賭什麼博啊?”韓太太苦笑著說,“拿這佔著手熬夜吧,省得做噩夢!”

把麻將搓得稀里嘩啦響,顛三倒四地撒了一桌面兒,於是,四個人各安其位。碼齊了,讓韓太太擲骰子。

“五!我坐樁!”韓太太倒是一出手就是主將的地位。

“紅中!”

“六餅!”

“兩萬!”

開始勾心鬥角地較量,各人審視著自己的實力,互相保守著秘密,拼湊班底,組織武力,以擊敗他人為目標。牌桌上是一場沒有槍聲炮聲刀光劍影的爭奪戰。姑媽純粹是湊數,她不精於此道,老是探頭去看人家的牌,侯嫂攔著她說:“哎,哎,您這叫怎麼回事兒?各人撞各人的運氣,不興摸旁人的底!”姑媽就一次次地縮回去,正襟危坐。老侯為了給韓太太解悶兒,玩兒得挺認真,頗費心機地盤算著戰局,欲知天下紛爭,鹿死誰手。

其實韓太太的心思很難集中到牌桌上,她還是惦念著買賣的事兒,“老侯,你才剛說,誰的鋪子關了?”

“噢,是抱玉軒,”老侯捏著一個“六萬”說,“他們老闆病得不行了,等著料理後事,得用錢,櫃上又沒什麼買賣,老闆娘就把店整個兒‘倒’出去了。”

“這個娘們兒,是個敗家的貨!”韓太太感嘆道,又問,“‘倒’給誰了?”

“匯遠齋啊!”

“蒲綬昌?”提起這個人,韓太太就恨得牙根疼,“他是專幹這種趁火打劫的缺德事兒!哎,他‘倒’到手裡不也是個包袱嗎?別人的買賣玩兒不轉,他能有什麼咒兒?”

“他跟別人不同啊,”老侯說,“西洋路子一斷,他就走東洋路子了,跟一個翻譯官認了乾親家,如今一個什麼‘株式會社’包銷他的東西,往南發貨,香港、新加坡、婆羅洲!他買了抱玉軒,東西都挪到匯遠齋去了,這邊兒把‘抱玉軒’的字號一摘,賣上日本的白麵兒了!”

“嘖嘖,什麼東西!好好兒的一個抱玉軒,叫他給滅了!”

“唉,這有什麼法兒?如今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誰也不知道走到哪一步!”老侯看著姑媽扔出來一個“五餅”,搖搖頭,“咱們奇珍齋要是這麼下去,也夠戧!”

“夠戧怎麼著?”韓太太翻眼看看他,“你也想把它‘倒’出去?”

()好看的txt電子書

“哪兒能夠啊?太太!”老侯趕緊說,“我是丫鬟拿鑰匙——當家不主事,全憑太太的吩咐,能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