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歲就開始投人,怎麼捱得到四十二?作為一個人來說,四十二歲正是好年華,不不不,我是有點野心的。
“所以一直推壽林?”
“唔,結婚像移民一般,最好拖完又拖,非到必要時千萬勿輕舉妄動。”
“做人別太天真,這些就不必告訴壽頭知道。”
“你知道嗎,我沒想到你是一個這麼可愛的人。”我忽然說。
“彼此彼此。我也一向以為你是咱們小開那遊手好閒、心高氣傲的女朋友。”
我們相視而笑。
“你是怎麼認得壽林的?”
“就在報館裡。姚晶是怎麼認識張煦的?”
編姐說:“她到紐約旅行,僑領請客吃飯,兩人是這樣結識的。”
“是不是一見鍾情?”我問道。
“你見過張煦,你說呢?”
“那種氣質與派頭是沒話說的。”
編姐說:“其實男女雙方誰拿錢出來維持家庭都不要緊,只要拿得出來,朋友尚且有通財之義。”
“姚晶不是一直有拿出來嗎?”
編姐嘆口氣,一邊取出剪報。
“看看這裡:‘王玉說只有年老色衰的女人才會急於打扮’,去年八月發表的談話,編者按日:‘另有所指乎?’”
王玉是誰?名字那麼好玩。
“‘王玉又說:我才二十五歲,不會那麼早結婚,與男朋友鬧翻,算不得大事’。男朋友指石奇,當時是去年十一月,盛傳石奇將與姚晶合作拍片。”
我霍地坐起來。
有線索了。
這正是我們在找的人,一個經驗豐富、口無遮攔的十三點。
“姚晶對此事維持沉默,”編姐一直談下去,“而石奇則否認此事。”
“後來呢?”
“後來一點證據都抓不到,不了了之。但是王玉一直指桑罵槐、不眠不休地對付姚晶。”
“她算老幾?”
“她不是那樣想法。這一行是沒有紀律、成則為王的行業,哪有尊重這兩個字。既然她認為她被得罪,當然要盡力反攻,況且她為此失去石奇。”
“有沒有照片?”
照片馬上遞上來。
王玉粗眉大眼,非常漂亮,不過化妝太濃,若不是衣著摩登,簡直似《家·春·秋》中的覺慧。
我說:“很漂亮。”但語氣很敷衍。
“不好看怎麼人這一行。就算是塑膠花,也還是一朵花嘛。”
“石奇呢?”
編姐真好,問她要什麼有什麼,立刻有照片可看。
譁,我竟不知道城裡還有這一號人物。
我忍不住說:“這簡直是八十年代的趙飛嘛。”
“而且人品也很好,極年輕,只有二十一歲。”
“那部電影叫什麼名宇?”
“沒拍完,胎死腹中,姚晶為此很惆悵過一陣子。”
她過世前一切彷彿很不順利。
“為什麼爛尾?”
“有什麼稀奇?拍著拍著老闆不願再拿錢出來,還不就散掉。”
我很悶。
終於我說:“我們去找王玉。”
“不,先找石奇。”
“好,”我說,“去找石奇。”
“看我的。”編姐說。
她很快把這個叫石奇的男孩於約出來。
我們在大酒店的咖啡座喝茶。
約四點,我以為他會遲到,明星都可以遲到,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這是俗例。
他沒有。他依時抵達。
我一生都沒有見過那麼好看的男孩子。
高、修長、頭髮乾淨整齊,五官清秀,寬肩膀上是一件米色的粉皮夾克,已經穿得有點髒,發白的牛仔褲很緊地裹著雙腿,腳上一雙球鞋。
青春。
青春得令人震驚。
他與我們打招呼,並且大方地坐下,渾身散播著魅力。
我同我自己說,這個人會紅,一定紅,他有明星素質。
編姐說:“沒想到你那麼準時。”
他一怔,忽然臉上有著猶豫之色,終於說:“準時是帝王的美德,這是我一個朋友對我的忠告。”
輪到我一愕,立刻問:“朋友是誰?”
“姚晶。”他雙目泛出複雜的神色。
一個人的眼睛永遠出賣他的心事,除非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