蕩氣迴腸,還需要什麼解釋。
“你已經有過很多新女伴。”
“那是不一樣。”
“事情總會過去,石奇。”
“我似乎不能忘記,”他扯著頭髮,“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要求她幫我忘記。”
我身不由主地問:“她怎麼說?”
“她什麼都沒說。”
“不要再追問,”我說,“石奇,不要再追問。”
他忽然抱住我,頭枕在我肩膀上,似一個孩子般嗚咽起來。
看著他這麼傷心,真令我蒼老。
楊壽林見到此情此景,又不知會想到什麼地方去。
我拍著石奇的背部,有節奏,不徐不疾,輕重一致,上古至今,母親們便以這個方法來安慰嬰兒。
“我要忘記她,我必須忘記她。”石奇痛苦地說。
已經是黃昏了,窗外漸漸落起雨來。
編姐自房內出來,“啪”一記開了燈。
她說:“找到了。”
“找到誰?”我問道。
“瞿馬利,”她說:“在大學念英國文學,功課非常好的一年生,並且有很多男生追求她。”
石奇抬起頭來,“原來真的在大學,那個老婦竟那麼靈驗。”
他狂熱地說:“我要去見她!”
我不服氣地說:“找遍中學不見,我何嘗不打算去找大學。”
“胡說,你打算放棄才真。”石奇跟我爭。
編姐說:“喂喂喂,別吵別吵,我們明天去接她放學。”
“我也去。”石奇固執地說道。
9
編姐說:“不准你去,你的樣子嚇死人。”
“對,無論如何,不准你去。”
石奇說:“我坐車上,不露臉也不可以?”
我不去理他,問編姐:“你是哪兒來的訊息?”
“大學裡我有人在註冊部工作,一說出名字,立刻有反應,由此可見她是個不平凡的女孩子。”
這才是我擔心的。不平凡,一切煩惱便來自與眾不同。
明天一見便知分曉。
“慢著,先練一下臺詞,看見她又該說什麼?”
“你訪問過那麼多人,難道都得準備了劇本才上場?”
“大家都是成年人無所謂,誰還會吃了虧去不行?但這是一個純潔的小孩子,我真不知如何開口。”
編姐與石奇都默然。
過半晌我問:“能不能放過這小孩?說,我們不去騷擾她?”
石奇說:“不,我非得見她不可。”
“你不覺殘忍?”我反問,“她顯然過得很好,人長得漂亮,功課又上等,無端端去破壞她日常的生活節奏,太過分了,為採訪新聞而喪失天良,是否值得?”
“對一個專業記者來說,為採訪而喪失生命的人也多著,不過如果你只為滿足好奇心,那未免太自私一點。”石奇看著我狡獪地說。
我漲紅面孔。好奇心?我倘若有這種好奇心,叫我變為一隻小白兔。
我不由得惱怒起來。
“既然一定要見她,還是把愧意收起來吧。”編姐說。
第二天我與編姐約好石奇在門口等,故意失約,我們實在不想有一張那麼顯著的面孔跟在身後張揚。
到大學時還很早,我們兩個似吸血殭屍甫見日光,幾乎化為一堆灰燼,晨曦使我們難以睜開雙目,什麼美麗的早晨,小島與花朵都歌頌的早上,都不再屬於我們這種夜鬼。
我揉揉酸澀的眼皮,問編姐:“再叫你讀四年書你吃不吃得消?”
“別開玩笑。”
“讓你回到十八歲你要不要?”
“挨足半輩子才捱過那該死以及一無所有的青春期,又再叫我回去?我情願生癌。雖然現在我不算富足,但至少楊總經理在等候我回到《新文日報》去。”
有三兩少年經過我們的身邊,笑著拍打對方的身子,似乎很樂的樣子,也許每個人的青春是不一樣的,我們不要太悲觀才好。
走進校務室,查清楚瞿馬利在什麼地方上課,我們到課室門口去等。
我看看腕錶,上午十時整,這一節課不知要上到什麼時候。
我坐在石階上,與編姐背對背靠著坐。
“緊張嗎?”她問我。
“有一點。”我仍然在陽光下眯著眼。
“這應是最後一個環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