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員把守艙站外:“船到大鏟邊防站前,任何人不準進入!”車鐘響起。王崇讓啟運輪機。生死之交,多年後,王明德還記得這天追隨身後的海員名字:“……這天凌晨,我和輪機長王崇讓各選帶駕駛人員五人,攜帶武器,控制了駕駛室和機艙後,立即啟航,我們選帶的人有駕駛部的孫勇、趙寶林、李邦念,輪機部的崔榮、杜景生、梁益友等。武器由王明德、王崇讓攜帶。”
怒江輪並不鳴笛,悄無聲息駛出荃灣。船加速後船上青天白日旗嘩啦啦招展。駕駛艙中王明德望著航海圖上標記著一面五星紅旗的“大鏟”,他抬頭望前方,霧海茫茫。“有一面旗!”孫勇低叫。王明德舉起望遠鏡,出現的卻是一面英國旗。一艘香港巡邏炮艇迎面駛來。高音喇叭發出盤問:“我是英國皇家海軍巡邏艇,怒江輪迴答,你的目的地!”
孫勇說:“船長,英國人要我們回答!”王明德聽若未聞,沉著臉,一推車鍾。怒江輪全速前進。巡邏艇緊緊追趕,兩船距離越來越近。孫勇等人回頭望去,甚至連炮艇駕駛室的英國海軍面孔都看清楚了,喊話聲更急:“怒江輪,立即停車!否則一切後果自付!”
孫勇、趙寶林回頭望去,說:“船長!英軍炮口正對著我們。”唯有王明德始終不回頭,手把著早已推向全速的車鍾把,此時,悶聲道:“魚死網破,也要回家——昨天在香港策劃跑這一趟水的時候,我叫盧先生的通訊員帶給他一句話,就這麼說的!”
“好,船長,你說的,就是我們要說的!”孫勇、趙寶林、李邦念等五人齊聲道。說話間,英國巡邏艇超越怒江,一拐頭,擋住去路。英國水兵威嚴地逼視著。怒江輪駕駛艙前窗望去,英國旗迎風招展,幾乎堵滿眾人眼前。眾人沉著臉,回頭望王明德。王明德卻望著前方笑了。眾人回頭望去。英國旗後面,一面五星紅旗在霧海中升起。“大鏟”那邊,已來接應。王明德連續推動車鍾把手,發出特別訊號。輪機艙中,王崇讓看明車鍾傳來的特別訊號,與艙中海員興奮地交換眼色。王崇讓衝出,他跑得快,他的胸襟亮開,露出綢緞一角。他飛速奔向舷梯,在全船人與巡邏艇英國人的目光中登上頂層。青天白日旗被拋下海。王崇讓撕開胸襟,抽出那段紅綢,是一面繡著一大四小五顆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怒江輪上下,歡呼聲起。英國巡邏艇拐過一個彎,迎面衝來。眼看與怒江輪衝撞,卻繞開船頭,拐過一個彎,原路返航。精於國際博弈謀略的英國人在對待中華人民共和國一事上,顯然很審慎。怒江輪一路前行,就見廣州海岸與碼頭各輪上,五星紅旗飄揚。怒江輪上那一面國旗駛入國旗的紅海洋。
李果果用長杆把最後一條船推到位,盧作孚笑了,圍在沙盤旁的所有的人都喊道要“乾杯慶祝”。李果果卻退出人圈,木然地站在屋角。文靜正歡呼著,見狀,臉色一變,她也來到屋角,衝著李果果,把在心頭憋了好多年的困惑說了出來:“果果,從幾時起,你變成現在這樣?”
李果果默默地搖頭。
“我知道從哪一天起!就從重慶大轟炸那天起。”
李果果默默地點頭。
“宜昌大撤退,飛機貼著頭皮扔炸彈你都沒怕過,民生機器廠那天,還沒扔炸彈,你怎麼就……”文靜沒說出“尿了”兩個字。
“因為宜昌大轟炸,小盧先生走到哪裡我跟到哪裡。重慶大轟炸那天,我一個人在青草壩山頭上,飛機飛到頭頂,我看不見小盧先生。”
“荊門、夔門1948年初到上海進長江,虎門、石門、祁門、龍門、劍門、玉門、雁門,1948年~1949年6月香港,1951年初到廣州。怒江、渠江1949年11月到香港,1950年到廣州。民本、民俗1949年底從基隆到上海,1950年進長江,民眾、寧遠、懷遠1950年初進長江。綏遠1951年到海南島榆林。”幾年下來,盧作孚如數家珍,對民生公司海外迴歸船舶作了個盤點,末了一嘆,“只有太湖,周船長,周曾貽,老周啊,不知你如今何在!”
盧作孚不知道,從香港把龍門輪開回來的雷船長,日後也將遭遇周船長的牢獄之災。
盧作孚主持宜昌大撤退,高潮期40天。主持平生最後的這場大撤退,前後4年。或曰,若論撤退,若論平生,這還不是最後一次……
順天中學堂辦的是新學,新學與舊學的一大區別在體育。順天中學堂中有籃球場,甚至有足球場。球場上常常你爭我奪,熱火朝天。這邊一個球投進筐,那邊一個球射進門。投夠了,射夠了,人散了,場子空了。一直守在場邊的梁漱溟下場了,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