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不去了。我也是,不怕人拍桌子砸板凳當面發火,最怕人背後陰惻惻地笑。”
盧魁先笑著衝妻子搖頭。
“你從來就不愛當官,說好了,我倆分工的,你寫了文章賣給報社換錢買米,我種蘿蔔白菜,我陪他,帶著四弟、兒子過自家的日子。”
盧魁先不語。
“這麼可怕的魔頭,你憑啥還要去幫他?”
“因為他大兵剛進瀘縣,便喊出兩個字,四川魔窟中的群魔軍人此前從未如此張揚喊出的兩個字。”
“兩個什麼字?”
“正是革命前盧思天天想喊,革命後盧思日日想做的兩個字。““我的夫君耶,你倒是說出來叫為妻聽聽啊!”
“建設。”
“建設?”
“去年割據川南,此人竟喊出——建設新川南!一年來,我冷眼旁觀,想看這位四川軍人是光喊,還是喊完就做。”
“這人,喊了,沒做?”
盧魁先接過妻子剛拔出的蘿蔔,把手頭的報紙遞給她。報紙上,標題醒目:“川南建設川省第一條大馬路”。
新聞圖片,上百人拉著的巨大的石滾後面,馬路已初見規模……
“他還興辦學校。”盧魁先再指下面一張新聞圖片,那是在川南師範新操場,馬少俠背了龍泉寶劍,騰空躍過橫杆的瞬間。
“這一回他來找你?”
“我早料定他會再來找我。”
“為啥?”
“此人心有所圖!”
“他一個軍人,打你這個教書匠什麼主意?”
“他要看我口口聲聲所謂的教育,是不是真的能統治紛紛擾擾的亂世人心!”
“你能嗎?”
“光喊不做,就不曉得能不能?”
蒙淑儀嬌憨地將剛挖出的蘿蔔放在盧魁先筐中:“我曉得他能!”
她又把自家男人改稱“他”了。
盧子英被飛燕吸引,正張望,卻碰上二哥嚴厲的目光。盧子英顯然有些敬畏二哥,趕緊埋頭習字。幾十年後他寫下:“二哥長我十三歲。我出生時,父親的麻布小販生意已經破產。全家生活艱難,無力供我上學,由二哥教我讀書。1913年我尚未滿8歲時,二哥為避免軍閥胡文瀾對革命黨人的迫害逃到重慶,也把我帶在身邊。他對我管教很嚴,晚間必須背誦一篇國文才能睡覺。我經受不了,兩月後就獨自從重慶私逃回合川父母身邊……他到成都工作也把我一同帶去……”
“四弟小你十三歲呢!”蒙淑儀碰一下盧魁先,意思是不要對四弟太兇。
盧魁先望著四弟笑笑:“淑儀,我想去,用力在教育上做一次試驗。”
蒙淑儀:“魔窟也去?”
“也去!”
“我陪你。”
剛學步的兒子追著飛過的一雙燕子跑開,這時回來了,手頭拿著媽媽繡的燕子,塞到蒙淑儀手頭,指著天上,他追不著的燕子。
盧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