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碗豆直搖頭。舉人索性從抄手講起:“先將切成四方塊的麵皮,放了肉或菜心子在裡頭,再將相對兩隻角粘起,成三角,再將相對的兩隻角一擰……”
“曉得,就像我現在抄起的兩隻手一樣。”
“聰明!是以叫它‘抄手’!你且抄著你這一雙手,去吧!”
白碗豆抄著手一側身,趕緊走開。舉人望著他側身鑽進教室,那大門依舊只開了當初的那一道縫。麴生跟著起身,推擁著石生向教室去。石生腳下卻像生了根,獨立路坎紋絲不動,大聲道:“李鴻章赴日議和!中日馬關條約!割讓遼東半島、臺灣全島!”
換了旁人,一定以為舉人打胡亂說,偏偏麴生,深知自己這個同年,平日裡慎言獨行,興頭上或氣頭上胡言亂語,雖一味任性,偏在這任性之時,多年學養、一腔孤憤找到出處,恰似那張旭草書,酒後一任本性,揮發出來,字字皆是文章。於是麴生也就站下,聽石生亂說:“前年子,楊柳渡,娃娃們把盧麻布帶回一卷報紙,折成鳥兒疊作船兒,漫天飛舞,沿江漂流,那一天,春風楊柳,江上風清,大人們看得來歡天喜地,娃娃們那一顆顆玻璃珠子一般的眼珠子盯緊了紙鳥紙船,唯有我這對眼珠,認得出這些紙上的訊息。”
“石生何不念與鄉里人聽聽?”
“我只唸了三個字:呼啦啦!”
“如大廈將傾!”麴生續完這話。
“《紅樓夢》一句讖言,應在眼前。”
“石生就更該向鄉人宣讀!”
“我可以念給寶老船、衛大木匠、白剃頭們聽,但我死後,哪個來唸給寶錠、衛小斧、白碗豆們聽?”
“所以……”
“石生我才生出那一個念頭,擇下這一個職業——這輩子,就當個老師。”
“好哇,開學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