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白隱藏得很好,但他還是露出了破綻。他落下了一樣東西,讓人找到了線索。
是血。一滴不慎落在地上的血。
一個小樓弟子正好看到了這滴血,低下頭,用指腹沾了一點,放到鼻下輕嗅。他在周圍尋覓摸索一陣,原想去通知其他人,但走了沒幾步,又折回來,最後還是打算一個人單獨尋找。
發現血跡的地方不在火把盈輝的城外三十里處,而是在小樓裡。
弟子歪頭沉吟,看著面前掌門所住的別緻小院,慢慢抽劍出鞘,在小院中搜尋了一陣,並未發現什麼。
正在徘徊,背後一雙眼睛隱秘地盯著他,他察覺到了,呼吸一沉,劍尖毫不猶豫地刺去。
誰知聽到的卻是喵地一聲大叫,他詫異地收手了,“是你?”
竟然是那隻滾圓的黑貓。這貓不是被送下山了嗎。
貓兒一聲叫喚之後,噌地竄走了。
他嘆了口氣,哪有心情去追貓,隨它去了。但頓生一念,發現不對。
這貓是掌門養的,除了掌門外,誰都不親近。
他回過頭,仔細打量這座精巧的院子。裡裡外外他都找過了,並沒有人在。低下頭時,他眼睛微亮了下,迅速走進小院的臥房。
掌門所住之地本就靜雅,臥房的陳設也是恰到好處的端嚴。桌子上擺了徽州產的文房四寶,花几上一隻青花釉色花瓶,瓶內蘭花垂枝,不多,只一株而已,以供悅目。
他推開十二扇屏風,搬開木板,下面露出一個黑漆漆的入口。
這密室就是他們查出擺了震天雷和殺人石花的密室。其實這間密室不是秘密,小樓是武林門派,有幾間密室是極正常之事,但他們沒想到,裡面擺的東西,會如此不正常。
他猶豫了一下,輕輕跳了下去。
密室裡沒有火光。
周圍漆黑一片,眼睛剎那墮入黑暗尚未習慣,誰知他腳才著地,悄無聲息地伸過來一雙手,扣住了他的肩膀。
他渾身汗毛豎起,大驚之下揮劍反擊,將偷襲的人略略逼退,但緊接著就有掌風貼著他面頰拂過。
這一掌極快,表明來人的武功在他之上,甚至高於他好幾倍,但奇怪的是掌力並不剛勁,對方不想傷他性命。
但聽得一聲悶哼,他知道是自己的劍方才劃了對方一下。
他緊緊握著劍不敢鬆手,過了一會兒,並未再有攻擊襲來。
這次,他放慢了語速,低聲說:“是你嗎?掌門?”
楚墨白在這黑暗裡已待了許久,雙眼已經習慣黑暗,所以從他的位置,是能看到對方隱約的輪廓的。
他捂住新添的傷口,如往常那樣叫他:“景西。”
景西深吸了一口氣,不可置信地盯著黑暗中聲音的來源。
掌門竟然真的在這裡。
他不是被陸奇風一行人逼下了山,就此縱逃而去了麼。
他竟然會冒險回到這裡。
沉默半天,景西道:“掌門,你隨我上去吧。”
楚墨白沒有說話。
景西咬住了唇角,他聲音充滿苦澀,“躲在這裡沒有用的,難道你能躲一輩子麼,隨我上去,和他們說清楚。如果你是被冤枉的,真相一定會大白,如果你……”
他欲言又止。
如果真兇的確是掌門,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自處。
何曾想到有一天,他會在滿地血腥中抱住南山的屍體,無論怎麼叫他,南山也無法回應。更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刻,他的劍會對準掌門。那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他在他心裡,無人可比,無人可及。
南山,掌門。這兩個對他而言至關重要的人,怎麼短短几天之內,一個陰陽相隔,一個面目全非了呢。
這幾天,他活得就像做夢一樣,恍然不知身邊發生的,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可是現在,這黑暗中滿溢的血味是真實的。景西想到自己刺了他一劍,張了張口,左右為難。
楚墨白瞭解他此刻身不由己,不想叫他為難,“你走。”
景西一怔,和他相處這麼多年,轉念一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這一走,無論是不是去叫人來拿他,再回來時,掌門一定已不在這裡了。
一股從未有過的怒氣忽然衝上他心田,讓他握劍的手不斷地發抖,“為什麼你不肯面對六大派和天下武林,為什麼你情願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你是不是真的是梅影的人,你怕他們查出真相,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