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氣道:“阿六與你情同手足,你卻為著一己之私要將他推入火坑!你喂他服的藥湯里加了一味五毒散,可令人昏沉嗜睡,到了一定劑量後便會經脈俱損,根骨退化,一身功夫盡廢!”蒙面人濃眉倒豎,“五毒散有氣味,因此你每次都只放一點點,融在苦藥裡嘗不出來!為何如此狠毒!”
“為何?”雲生煙挑眉反問,“李大人看上的人,在下哪裡敢問個為什麼?在下也是李大人的人,他予我榮華富貴,我做這些,也不過是投桃報李。”
“什麼?”蒙面人驚道,“姓李的居然……”
“呵,李大人就有這些個小小的雅好罷了,不足為外人道。”雲生煙好整以暇,來到茶几邊將壺蓋開啟,蓋口騰出蒸汽縷縷,湊上探了探,自語道,“水溫正好,可以拿去給六六喝了。”
蒙面人陡然出手,疾抓向他臂腕。雲生煙若乎不察,不閃不避,驀地裡卻突然橫出一把劍,直刺蒙面人身側要穴!
蒙面人急忙變招,揮拳打退來人。不料左側又一人襲來,週而復始,接二連三,很快廂房內便出現了不下二十號人,都是李府上的官差。
好在他們武藝平平,人多勢眾也不是蒙面人的對手,一柱香的功夫,盡數落敗。
“單打獨鬥,居然能撐到現在,倒有些低估了你。”雲生煙手持摺扇,邊走邊笑道。
蒙面人扯下了面罩,可不正是何鯤。
“好膽色,無愧於你體內流淌著的……契丹的血……”
“你何時知道的?”
“當真認不出我了麼,蕭子?”
“你……你是那個雲丫兒?”
“不是該叫我‘兔兒爺’的麼?”
“……”
“忘了?我可是記得一清二楚。當年你如何羞辱我的,今日我定要雙倍討還!”
……
話不投機半句多,二人拉開架勢打了起來。雲生煙拼盡全力,終不敵何鯤,被點住穴道癱軟在地。
“是我大意了……”雲生煙苦笑著,目光移向窗外,輕聲道,“別忘了,蘇六可還在外邊呢……”手指微動,一線光澤漏出縫隙。
“不好!”何鯤大驚失色,沒想到方才攻擊對方的暗器反成威脅蘇六性命的把柄,情急之下袖箭揚手飛出,割斷了雲生煙的咽喉。
當蘇六破窗而入之時,何鯤意識到今日非但帶不走他,連自己都會搭進去。且不說蘇六已對他恨之入骨,周國那邊,恐怕也很難讓蘇六全身而退……
事起倉促,來不及也沒辦法和對方解釋這一切,只有將半死不活的蘇六扔到天子面前,方能堵住那悠悠之口。
“你的武功精進不少。”
蒼狗白雲,今非昔比。輕狂而至沉斂,懵懂而至慧明,成長的又何止是年歲。想著自己與那個少年在人生路上共同的點滴收穫,何鯤情不自禁笑了開來。笑得有點傻,有點呆。
前方卻驀地多出一隻手來。
稍稍一愣,伸手握住,站了起來。視線不經意便遇到了蘇六,後者卻只給他一個側臉。
“有件事,你錯了。”他淡淡開口。
“嗯?”
“雲哥哥未曾給我服過五毒散。”
何鯤吃了一驚:“可我親耳聽見他們的密謀……”
“雲哥哥從前配製過五毒散,他教過我,我熟悉它的性味。藥湯裡並沒有五毒散的成分,只有普通的蒙汗藥。”
何鯤怔怔的,半晌說不出話。片刻後,默然轉身,一步一步朝林中走去。
“何鯤!”那個叫少穆的信使想喊住他。
但他只是搖搖頭,不曾停步。
少穆回頭瞅瞅蘇六,一跺腳,跟了上去。
自始至終,蘇六也沒有再去看何鯤一眼。
建隆元年春末,五月。
汴京皇城燈火通明的宮宇內,趙匡胤從一堆疊如小山的奏摺中抬起頭來,捧住一卷若有所思。這是一份請辭的摺子,字跡端凝,足見呈報人心意之決。可如今乾坤伊始,天下初定,乃朝堂百官眼中大展宏圖的絕好時機,他卻偏偏於此時罷官出仕,真是莫怪私下眾人笑他糊塗。
趙匡胤亦淡然一笑,放下這份奏摺,拿了另一卷,繼續埋頭批閱。
其實,聰明人又有什麼資格指摘愚笨。所謂千金不換,一生難得糊塗。
與其佯裝聰明,倒不如索性糊塗到底,將經年曆練出的虛偽世故統統還了這大好河山去。
“怎樣?此處雲深山高,花木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