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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部分

如果她當初不找他合作對付東宮。

如果關中大旱時她沒有利用他搶糧。

如果三年前她沒有召他侍寢。

如果……

所有的因果向前追溯,抽絲剝繭,都只指向一個根源——

如果她不是對權力這樣熱望,如果她就一直呆在冷宮裡,做一個寂寂無名的公主……

如果不是她的存在,沈孝就不會死。

這事實彷彿萬箭穿心一般,方才在崔進之面前偽裝的所有情緒全都消失後,痛感終於齊齊浮現。

漫天大雪紛飛,她一點寒意都感覺不到,只覺得身體空蕩蕩的。

李述目光毫無焦點,看著面前不知何時出現的李勤,“七弟,是我殺了他。”

她怔怔的,“他走之前一定在怪我,是不是?”

冷啊,他一定這麼想,怎麼偏瞎了眼,喜歡上了那麼一個冷情的女人。

李勤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李述。

臉色都是慘白,明明連眼眶都不紅一下,可空寂神色下,透出的卻是極端的絕望。那個一貫以冷靜淡漠而著稱的平陽公主,怎麼會有這樣的時候。

原來皇姐也並不是個冷情人。

感受到手臂間李述的身體又頹了下去,跌在了雪地上,李勤忙半跪了下去,“你不要多想,這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什麼她殺了他,這是誰說的狗屁邏輯!

可李述卻根本聽不進去,她耳目好像都閉塞了,整個人都封閉了起來。

“皇姐,沈——他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這兩個月來,沈孝確實沒有主動提過有關李述的任何事,但這種避而不談,分明就是一種感情的昭示。

李勤還要再勸,可這時府裡頭黃門已經抬了轎輦過來,醫官提著藥箱,給李述把了脈,忙道,“這是急火攻心,一時著了魘。趕緊先抬回去不要再受風了。”

侍女忙將已經半厥的李述抬上了轎輦,紅螺緊跟著要進府,卻被李勤叫住了。

李勤從袖中取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來,遞給了紅螺,道,“這是一株千年人參,關鍵時刻能救皇姐的命。”

李勤意有所指。

紅螺卻不及多想,接過去匆匆道了謝就進了府。

李述這一病,渾渾噩噩就又過了十幾天。

東宮盯李述盯得緊,太子“愛妹”心切,專程吩咐說“平陽妹妹病了,最要安生修養,閒雜人不許打擾”。

以此將李述同外界徹底隔離開,不許她有任何可能性去摻合或搗亂政治。

醫官給李述開的都是續命的藥,府裡的人參不要錢似的都熬成了湯,一碗一碗灌了進去,可李述卻還是躺著不見好。

醫官只嘆,“藥能治病,不能治命。”

好成色的人參都吃完了,府裡頭斷了人參,紅螺這才記起來那日七皇子殿下遞給的盒子。

這十幾天忙著照顧李述,紅螺隨意就讓下人放進了庫房去,這會兒醫官說沒人參了,紅螺忙就命人去取。

可盒子拿到手,開啟來一看,紅螺登時就愣住了。

*

李述慢慢睜開了眼,天空陰沉沉的,透過窗戶紙都投不進許多光線來,室內就更加暗淡,分不清是什麼時辰。

守在床畔的紅螺見李述醒了,忙湊過去問,“公主醒了,感覺怎麼樣?”

李述沒有回答。這十幾日就是這樣子的,無論誰說什麼話,她都一副聽不見的模樣,連眼神都是渙散的。整個人木怔怔的,彷彿徹底丟了魂。

李述愣愣的看著窗戶紙透進來的薄薄光線,她知道這時候應該振作起來的,派去洛府的人還沒回信,不知道有沒有查出什麼結果來,該不該想法子再派個人過去幫襯著;老七最近也不知道怎麼樣了;父皇身體如何了,什麼時候病能好,太子就不必監國了……

一串串問題都要她去考慮,可她只是愣愣的,卻什麼都無法去想。

耳鳴聲常在,崔進之的聲音說,“你殺了他。”

他的聲音就是一柄拔不出來的刀,在她心上不斷地旋轉。

你殺了他,你沒有資格去愛別人,更沒有資格去獲得愛,你只配永遠活在冷寂裡,漫漫一生,沒有人陪你度過。

真不愧是十年相識啊,李述想,崔進之最知道怎麼往她心上捅刀子。她在政治上都敗得一敗塗地了,他卻在感情上還要將她寸寸凌遲。

他要把她一直拉到無邊的黑暗裡去,讓她永遠都看不見任何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