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我母親的身體有多糟,所以,讓他陪家母去義大利,這是最完美的安排。他可以在那不勒斯的音樂學院學習音樂,而母親也正好要去那裡。”“他跟她有通訊……他很喜歡令慈的。”“對呀,讓他相信倘若沒有他的陪伴,家母絕不可能走完旅遊終程。為他安排一切事宜,先生。這件事你一定非辦好不可。他一定得離開巴黎,我給你一個禮拜的時間,然後我會來查明他確切離開的訊息。”當然,這種要求對羅傑是過份了些,但是我沒法子想出別的可行之策。沒有人會相信尼克有關妖術的論調,這點我倒不擔心,然而我明瞭只要尼克仍留在巴黎,他總有一天會失心成瘋的。
夜晚過了又是夜晚,每一個清醒時刻,我自己內心交戰,我要不要再去找他呢?要不要再冒險一次,做最後的告別呢?
然而,我只能痴痴等待;深切明白我是永遠失去尼克了,他絕不可能瞭解所有的一切原因何在;我,那個曾經對乏味無意義的人生駁斥反抗、不肯屈服的夥伴;如今卻不分青紅皂白地驅離他;這種不公平的相待,對他一輩子都將是可怕的折磨呀!
這總強過真相大白吧,尼克。對於一切幻象,我恐怕瞭解多一些了。唉,尼克,只要你能陪母親去義大利,只要母親活下去的時日尚……
在此同時,我自己能做的是,去了解瑞諾劇場的停業。在附近的咖啡屋,我打聽到劇團出發到倫敦的訊息;看來計劃正在如期展開。
一直到第八天晚上,將近黎明之前,我 到羅傑的家門口,拉了門鈴。
他出乎意料地極快應門,身著平常穿的白色法蘭絨睡衣,他看上去昏亂而又焦急。
“我越來越喜歡你這種穿著了。先生——”我煩躁地說著:“如果你真換上襯衫、長褲於外套,我恐怕不敢太信任……”“先生,”他打斷我的話。“事出突然——”“先回答我,瑞諾和那一夥子人都愉快地去英國了嗎?”“是的,先生,他們現在應已抵達,不過——”“尼克呢?到阿芙跟郡去找家母了吧,告訴我,我沒料錯吧?”“先生——”他開口又頓住。猝然之間,我感覺到他的心裡有母親的影像閃過。
如果我用心細想,我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個傢伙從來沒見過母親,她的身影如何會出現在他的思維裡?然而我並沒有以理性思索,事實是我的理性已經迷失。
“她不是……你是不是要告訴我,一切已來不及了?”我說道。
“先生,讓我去取外套……”他突兀地說,伸手去拉鈴。
又來了,她的影像又出現,她的臉,憔悴蒼白而又鮮明,我突然恍惚失神。
我拽住羅傑的肩膀。
“你見到家母了?她在這裡——”“是的,先生,她在巴黎。我正準備帶你去她那裡。尼古拉斯先生告訴我她要來,我找不到你,先生,我根本不知道怎麼找你。昨天,她抵達了。”我太驚愕而說不出話來。身子沈入椅子,我對母親的眷念,以及她在我心裡呈現的影像,強烈到消除他所傳達的任何思維。母親是活著的,她在巴黎,尼克還在,正陪伴著她。
羅傑走近,伸出手來,好像想碰我似的。
“先生,我換衣服時你先走一步,她在聖路易島,尼古拉斯先生住處的右邊第三家,你必須馬上去。”我呆呆地瞪著,根本視而不見,我的眼裡只看到她。離日出之前只不到一個鐘頭,而回到塔樓,就需要四十五分鐘。
“明天!明天晚上——”我結巴著,莎士比亞《馬克白》一劇的詞出現了,“明天之後有明天,之後又有明天……”“先生,你根本不明白,令慈已不可能再有義大利之旅了,她好不容易 完成最後的旅程,到巴黎來看你。”看我依然茫然失神,他抓住我,撼動我,他從來不像這樣的;在他眼裡,此刻,我只是個孩子,而他是大人,必須讓我恢復理性。
“我替她找到住處——”他說:“護士,醫生,一切該想到的都有了。但是他們不能維持她的性命。只有你 是她還活下去的原因。先生,她得看到你 肯閉目的。所以,別管什麼時間不時間,你馬上就去。即使她的意志夠堅強,奇蹟也未必一定發生,你不能讓她死不瞑目。”我無話回答,我連完整的思索能力也喪失了。
我站起身,拉著他一起走到門邊。
“你現在就去,”我開口:“告訴她,明天晚上我一定在她身邊。”他搖頭,即生氣又嫌惡。他試圖轉身以背對我,他根本已無意睬我。
我怎麼能放他干休?
“你立刻去,羅傑。”我哀求著:“一整天坐在她身邊陪伴她,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