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斐燁微微轉頭,隨身之人屈身後退,又遞給領頭太監一個眼神,那太監心領神會,抬抬手領著其餘人退後數十步。
俞斐燁看著夏長玉雙鬢若隱若現的銀絲,忍不住抬手想摩挲一番,礙於場地,伸到半空又垂下,聲音有些輕,說道:“師父,你看上去,不太好。”
夏長玉微微一笑,輕輕“嗯”了一聲,偏過頭看著那片空地,方才驚喜過後,此時被淡淡的憂愁所替代。
“平城,可好?”
“嗯?”夏長玉回神,對上俞斐燁憧憬的眼神,“你說什麼?”
“你不是喜歡平城麼?我們就去平城。”俞斐燁終於沒有忍住,抬手綰過夏長玉鬢角的細發,初見時還沒有眼前人高,現在,他已經高過他的頭頂了,他不想再浪費任何時間,只想餘生都要跟眼前人度過。
夏長玉微微皺眉,有些驚訝道:“你……”
俞斐燁伸出食指封住他後面的話,笑容燦爛美好,一同春日清晨暖暖的陽光,“嗯,不要了,都不要了,只要你。”
夏長玉低下頭,思忖了一下,似乎猶豫著什麼,再抬起頭的時候,他看著俞斐燁的眼睛,問道:“不管什麼地方,你都會去麼?”
俞斐燁不假思索道:“只要你在,去地獄又何妨?”
夏長玉一瞬不瞬看著他,突然笑了一下,有些無奈,又有一些……釋懷。
這個小子,捨不得,恐怕,也甩不掉了,他很明白,對方放棄了什麼,選擇了什麼,他都知道,可是,下一步,該怎麼辦呢?
“你怎麼了?”俞斐燁看著有些不對勁,臉色突然冷下來,一把抓住夏長玉的手腕,“你又想走,是嗎?”
夏長玉勾勾嘴角,“我只是……”
“你想都不要想,”俞斐燁打斷他的話,頓了一下,“我會殺了你。”
夏長玉伸出手拍拍他的手背,安撫地笑笑,捏了捏他的臉蛋,“都比我高了,為什麼還是沒那個耐心等別人把話說完?”
俞斐燁放鬆下來,輕哼了一聲,眼神不自然到別處看了看,最後又看著夏長玉,“你,要說什麼?”
這時,太監太不遠處咳嗽了一聲,那意思是該進大殿了,不然會引起懷疑。
二人從太監身上收回眼神,規矩了許多,夏長玉深吸一口氣,看到對方倔強的雙眼還有些不安,於是笑道:“你說的話還作數麼?”
“什麼?”
“國仇家恨,我休了你,”夏長玉頓了一聲,似乎不願提及那個時候,今天說這些,好想也沒什麼了。
很多東西,都是過眼雲煙,有些東西在手心緊緊握著,就慢慢溜走逝去,有些東西,只是在眼前,握住了,就是擁有的。
今夜是除夕,夏長玉的直覺告訴他,過了今晚,玉佩不會再發出光亮,所以,今晚可能是他離開這裡的最好時機。他不知道俞斐燁能不能跟他一起回去,但是,他想試試,若成功了,便依他所言,若失敗了,大不了入獄,或者一同赴死。
俞斐燁靜靜地等待著,最後聽見夏長玉又開口,“你要娶我,還作數麼?”
俞斐燁一怔,說道:“當然。”
夏長玉點頭,轉身往大殿走。
“長玉,”俞斐燁叫了一聲,“皇上今晚可能會許你一個事情,作為……賞賜。”
夏長玉站定,並未回頭,他心下了然,皇上很可能是試探,許諾他,是想讓他識趣,自己主動離開俞斐燁,這樣保全了皇家的顏面,不會落個過河拆橋的罵名,或者會論功行賞,賞他一官半職,藉機趕到外地,這樣就會離開京城,離開俞斐燁。
多麼皇恩浩蕩!
只是,會不會滅口他不知道,沒準他揣了銀子,出了宮門便有命拿錢沒命花了。
夏長玉轉過身,雙手負立,“別擔心。”
準備表演前,太子身邊的太監送來一張紙條,夏長玉開啟,是俞傳承親筆,看完之後,他將那張紙條燒了。
紙張慢慢化為灰燼,最後灰飛煙滅。
事情果真如同他想的那樣。
只不過,他更加堅定了一些事情。
有些東西,總歸是要賭一賭的。賭贏了,或許有明天可以活,輸了,也沒什麼好後悔的了。
夏長玉站在屏風後,扶尺一響,整個大殿鴉雀無聲,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表演在跨年晚會上的節目——《百鳥朝鳳》
這樣的節目適合今天,喜慶,也有歌功頌德的意思,皇帝在震驚之餘,時不時縷縷鬍鬚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