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日,兩週前,欒山縣平湖鄉石界河村,去中州四百餘公里…………警車下了高速又行駛了三十餘公里土路,才到了這個在地圖上也找不到名稱的小村落,據說這個村子因為山高樹多,在大鍊鋼鐵的時代也算個大村,不過改革開放和城市化程序驅使著越來越多的村民遷徙出村子另謀生路,二百餘戶的村子訖今為止所剩不足百戶。…
鄉派出所陪同鄭冠群和帥世才一行來的,到了村口民警進村裡找來了位穿著中式褲,打著布腰帶,套著大棉鞋,頭髮沒幾根,花白鬍子拉碴一嘴一臉的的老頭,一介紹,幹部,最基層的幹部:村長。
……,你們找那吳姻美呀,哎呀,棲惶啦,棲惶啦,就跳在這界河水裡淹死啦,那兒,就在那兒,以前是個大水汪,死了好多天,村裡人擔水才瞄見,泡得不像樣了…………人死呀,咋死也行,就是不能跳河死,水裡死了,龍王爺要扒衣裳呢,好好一個女子,扒得光溜溜,肚子脹得跟懷姓樣,看著都嚇人……,我那時候剛娶媳婦,嚇得我好幾天不敢下地…你們是沒見過呀,見一回這一輩子都忘不了。”
幹部老頭佝著腰,邊往山嶺上走邊說著吳姻美跳水尋短見的往事,這老頭估計有點惡趣味,極盡死相的誇張之能,聽得同來的民警聽不去了,插話說著:“磨驢叔,上頭領導來問個情況,你別老說死相行不行,嚇得我們還咋趕路呢?”
“哦,不聽這個呀?你們不說來找吳姻美的墳麼?”老頭納悶了,回頭給了幾個一對三角老眼,詫異了。
“沒事沒事,老哥講得挺好…老哥,有關她的情況我們都想了解了解。”帥世才打著圓場,稱呼了句,又遞了支菸,老頭一看帶嘴的,捨不得抽,夾到耳朵上,這才重新起步,重新開始村長式的羅嗦:“……,沒啥,監督勞動,那時候下鄉的城裡人也不搭理她,村裡人也不敢搭理她,就在村口窩棚裡住著,隔段時間革委會的來調查調查她勞動情況咋樣……,死前就是革委會通知她,好像是她男人死了,頭一晌午說了,第二個就不見人了,還以為她跑回城了,誰知道跳河死啦……。”
驚心動魄的慘劇,在村長嘴裡,像一段乾巴巴的家長裡短,不帶任何感情色彩,也不知道是這今年齡已經堪破生死的原因,還是那今年代司空見慣的緣故,反正是說得格外輕鬆。
輕鬆得腳步都沒有一點停滯,直向河邊的矮山上適通行著。
“老哥,那她這個墳誰立的?”帥世才問。
“村裡人唄,一人給了十個工分,埋了埋人。”老頭道,喪葬看樣很簡單,鄭冠群有點無奈的搖搖頭,這位,解放前中州市的大家閨秀,幹金之軀埋骨於此,值十個工分,兩毛錢。
“後來呢?鄉派出所給了協查情況是,八九年吧,有人專程回來把她男人和她合葬了一塊,還樹了塊碑,老哥還記得這事麼?”帥世才問,這是端木界平能查到的最後訊息,快二十年了,來此的目的是給父母合墳,一直讓鄭冠群和帥世才想不通的是,端木界平沒有選擇老家,也沒有選擇中州,而是把父母的墳地選在了這個荒山。
“記得…那是個好娃,他來了找村裡人幫忙,披麻戴孝挨家挨戶磕了一圈頭,磕得腦門上都流血了,他媽也死得棲惶啊,二十年親人才來,村裡大隊幹部就組織了十幾個青壯勞力給他重圈了一個墳地……這娃苦呀,從圈墳開始就睡在墳地上,出殯上路一路磕著頭從山下磕到墳地,在墳上呀,哭得好幾次都昏過去了,一直在墳上呆過頭七,人才走……人都不會走了,抬走的。”
村長抹了把老眼,唏噓了聲,幽幽一嘆,彷彿這一生,就這麼幾句略過去了,心理學上講,每個人的心理世界都很精彩,不過對於研究了若干年的鄭冠群來說,走得越深,發現的不是精彩,而是越來越深的悲劇色彩,也許註定,這個悲劇色彩,要渲染到這一家兩代。
……老哥,後來,他還來過嗎?”帥世才定了定有點亂的心情,問了句。
前行的老頭搖搖頭:“沒有,再沒來過,前些年還有人扯扯這事,後來就沒人能想起來了……,好娃,這是個好娃娃呀,圈墳在村裡呆了幾天,只要是還記得他老孃的,他是說活著就磕頭還人情,煙啦、酒啦、肉啦當禮送的就不知道浪費了多少,當時的村裡有個老寡婦看著他娘可憐,給過他娘幾碗炒麥,等他來這老寡婦也不在了,就這點小恩他都專程到墳頭磕了十幾個頭還恩……,後來走還給村裡留了五幹塊錢,說是給村裡買幾個水泵澆地方似……好娃呀,這好人呀,都不長命呀,他娘在村邊呆了四五年,話都沒多說幾句,就這還是隔三差五讓革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