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郯坐起來。魏慈忙笑著說:&ldo;後來弟覺得長嫂也在,不忍擾了堂兄與長嫂相聚,想想又作罷了。&rdo;&ldo;是麼。&rdo;魏郯似笑非笑,&ldo;那你在外面咳什麼。&rdo;魏慈誠懇地說:&ldo;天熱,弟偶有不適。&rdo;魏郯拿起榻上一個木枕朝他扔去,魏慈面色不改,笑嘻嘻地接住。我看著這二人,只覺無語。人前正經人後流氓,魏傕可以把這話寫作匾額掛在堂上。這時,我想起魏傕那邊還要拜見,晚見不如早見,也正好成全魏慈。於是起身,對魏郯道:&ldo;夫君,妾還要去見舅氏。&rdo;&ldo;嗯?&rdo;魏郯看看我,看向滴漏。&ldo;長嫂才來,還未歇息,明日再見不遲。&rdo;魏慈道。我搖頭微笑:&ldo;回來再歇息也一樣,姑氏和眾姒娣也有物事要我帶給舅氏與諸位叔伯。&rdo;魏郯沉吟,沒有反對。他叫來程茂,讓他送我去前軍。我在路上,就一直聽程茂說騏陵水寨如何如何壯觀,但沒往心裡去,在我的想法裡,就覺得大不了許多船擠在一塊,跟長安遊湖時節的碼頭也差不了多少。可當大江出現在車馬前,我望著外面,驚訝得幾乎合不攏嘴。我從來沒有見過大江。上次去淮南,渡黃河的時候,我已經被那壯闊奔騰的樣子驚得咋舌。而這大江,水波湍險不如黃河,卻比黃河清澈,也更加寬闊。馬車從江邊馳過,碧空萬里,那江面卻全然望不到頭,似乎無邊無際。更讓我感到震撼的,就是魏傕的水寨。營寨縱深十幾裡,從魏郯的後軍一直綿延到江邊。但這並不算完,魏傕的戰船大大小小,放眼估計能有上千,卻泊得有條不紊。魏傕搭起棧橋,一路延伸到江中;又分作岔路,像便道一樣將各處連線,程茂得意地告訴我,要到哪艘船上,行馬行車皆暢通無阻。我歎服地頷首,心裡又有些思索。如果魏郯仍統帥水軍,這樣的壯觀之物,他會如何指揮?我甚至能想到他立在江邊指點,意氣風發的樣子。可惜,這些都不是他的。將來就算戰勝,魏郯也最多升個虛號。想到這些,我有些意興闌珊,放下竹簾,坐好。魏傕的營帳很寬敞,屏風、案席、書架等等,擺設得像家裡的廳堂一樣,案旁還有一隻銅爐在焚著香。我入內的時候,魏傕正在看著地圖,旁邊坐著魏安。看到我,魏傕神色和藹。&ldo;阿嫤遠道而來,一路辛勞。&rdo;見禮之後,他和聲道。我低頭道:&ldo;兒婦乘車,些許路途不足掛齒。舅氏cao心國事,更是勞心。&rdo;魏傕撫須,微笑道:&ldo;你看過孟靖了?&rdo;我答道:&ldo;正是。&rdo;&ldo;孟靖這病來得兇猛,久而不愈。行軍在外的都是粗人,阿嫤既來此處,還當多多照料。&rdo;他說。我行禮:&ldo;敬諾。&rdo;魏傕似乎對我照顧魏郯很放心,又談了些魏郯的病況,我將郭夫人讓我帶著魏傕的物品奉上。沒多久,帳外的軍士來報,說揚州使者來到。我知道魏傕有事要忙,起身告辭。才出帳外,迎面走來幾人,我看去,當先者是魏傕的謀士馬宵,後面跟著一名衣冠嚴整的文士,臉面陌生。馬宵認得我,向我行禮,道:&ldo;少夫人。&rdo;我還禮。錯身時,文士的目光瞥來,似在打量。回程之前,我又見了魏昭和魏賢等人,將女眷們託來的物什交給他們。魏賢、魏平和魏綱都笑得合不攏嘴,惹得尚未有家室的魏朗也妒忌地嚷嚷,說等打完仗回雍都,他也要娶個賢婦。魏昭拿著梁蕙給他的信,淡笑地瞥了瞥,收到袖中。&ldo;多謝長嫂。&rdo;他朝我行禮。我看他與其他堂兄弟一樣,身上也穿著武服,不過說話舉止,仍舊文質彬彬。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魏昭是個很特別的人。他有文才之名,有時耀眼,有時則內斂。但是,他一直是個持重的人,並且,他的持重與魏郯全然不一樣。不管何種場合,他總是謙和有禮。就算醉了酒或者所有人都在笑鬧,魏昭也不會放浪形骸。他也健談,但是看人的目光總是清醒而審慎的。在有些人眼中,這是君子之態,魏昭也很得他們稱讚。可是在我眼中,魏昭總像帶著個面具,教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也就是這個原因,我無法與魏昭說話熟絡,即便我們同住在一處屋宅裡。魏安是個真心為兄長擔憂的好孩子,我回去的時候,他一定要跟來,說要看兄長。我推拒不得,只能帶上他。我以為魏郯會裝作沉睡什麼的不見魏安,直接把他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