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據前些時日安插下的探子密報,燕王在濠村親近百姓,言必有信,對軍中兵士多有收買,只怕意有所圖。”東宮之中,一名老者身穿盤領右衽官袍,彎腰說道。
太子朱標坐在黃花梨交椅之中,神色淡然,似乎未加重視。在他看來,二弟三弟四弟,受父皇之命,到濠村本就是體察民間鄉情,親近百姓更是題中之意。何況四弟那人本就喜歡究物細緻,當年擔任左宗正令時,便多有細察之舉,到了濠村,公體民意,何來不軌之圖?
他又想起了前不久燕王的來信,信中提及所贈之童子玩樂圖十分喜歡,勾起兒時趣事,只覺時光荏苒兄弟們都已各奔東西,只盼有朝一日,能再度聚首,共敘親倫。燕王更在信中提及朱標身體孱弱,囑他勿過於辛勞,當適時休息,也對他與朱元璋之間的爭執隱晦相勸,筆下誠摯,顯是純出肺腑,拳拳兄弟之情,讓朱標頗為感動。因此,今日黃子澄雖又對燕王大加捭撻,但朱標卻是一句也聽不進去。
黃子澄見朱標又是這樣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樣,不由有些光火。他身為東宮侍讀,毫無疑問地成為太子一系。作為正宗的夫子門生,他當然忠於儒家學說,立嫡立長。所以,他對一切覬覦朱標權位的人與事,皆十分警惕。奈何侍奉的東宮卻慈善寬厚,毫無防人之心,豈不讓他徒呼奈何?
他不知,朱標只是善良卻非痴傻,當然知道黃子澄所為,皆是盡忠職守。但是,他們兄弟幾人同父所出,他心中只覺手足情深不作他想。燕王又侍他甚恭,隔三岔五來信問安。不僅向他敘說中都講武所得,還講起種種民間趣事,又常常託人送上親手所制的茶葉、脯乾等物,雖樣樣事物都細小不顯,但卻讓朱標感念到他的的一番心意,自然覺得黃子澄等人所言實在危言聳聽不予採信。
黃子澄嘆了一口氣,只得退下。他心中鬱悶已極。不知對太子殿下的寬厚是欣賞好。還是詬病好。他不知道此時有一個人比他更加鬱悶。
藍玉坐在他的侯府書房裡,有些陰鴆地看著手中的書信。前日他被皇上召回朝中詢問中都皇城構建進度。對答之後,伺機去了一趟東宮。
東宮皇太子妃乃是常遇春之女,他又是常遇春妻弟。自是互相扶持。
在東宮隱秘之地,他對太子進言,燕王陰有不臣之心,他所遭遇的雲南棍花之毒十分蹊蹺,為防徐達與燕王聯手做大,太子應及早防範。哪知太子天性孝友,全然不信。他情急之下,漏嘴說出找人看過燕王的氣,看出燕王有天子之氣。要太子不可不防。結果太子怒起。斥他胡作非為,要他以後不可再狂妄行事,以免事漏惹得燕王不喜。
藍玉只好答應,但仍表示,他與太子有親。又受太子優待,所以才將這件事秘密告之。希望這件事不要靈驗才好。朱標聽了,卻不再言語,究竟是否留心,終不得而知。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煩惱,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快樂。
鳳陽街上,熱鬧非凡。小販攤前為一文錢相互討價還價,兩旁店鋪則爭相招攬往來客人。
“掌櫃,來一壺碧螺春,再來兩塊梅子蛋糕。”一位客人進得店來,大聲向掌櫃招呼道,甫又轉頭對同伴誇道,“這裡的蛋糕最為正宗。每日花樣翻新,口味多變。鳳儀樓的那些,可都是由這慶豐茶供應。”
經過細心的經營,慶豐茶館在鳳陽一帶聲名卓著,分店眾多。與鳳儀樓的合作早已進入全新階段,那些早前籤就的傾向於鳳儀樓的一些條約,早已被各種補充條約給改得面目全非,兩家店鋪已站在對等的地位上,已非當日吳下阿蒙。
“徐寧姐!徐寧姐!我哥哥呢?”馬麗蘇與小強在景清的帶領下,歡快地跑進了茶館裡。徐寧抱住馬麗蘇,愛憐地替她擦了擦額角的汗水,說道:“三寶在後院烤房呢,那裡可熱得很,你不要待太久。”
“知道了,景先生待會還要帶我和小強去看雜耍呢!”馬麗蘇聳了聳小鼻子,開心地向後院跑去。馬三寶自從投毒事件之後,覺得很是對不起徐寧,便於休沐時常常來幫忙,不肯收下工錢,讓徐寧很是頭痛。
張強和徐寧打了個招呼,便徑直往櫃檯跑去。原來,張氏也在這裡做事。張氏本以針線活在村中過活,徐寧見她略通筆墨,便介紹她來慶豐茶館管理館牌之務。她心思靈巧,做事井井有條,讓張慶夫婦樂得合不攏嘴,當場便定下了一月五貫寶鈔的工錢。張氏從未有過如此之高的收入,當時便情緒激動,淚灑茶館。
徐寧含笑看著這兩個小傢伙奔向親人,便猛地站起身來,哪知一陣暈眩,幾乎站立不穩。她急忙抓住桌角,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