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管,全部由他來做就好。”
“哦,哦……那……”敏銳的第六感告訴程諾,也許下一秒他會聽見什麼了不得的話,不由緊張地嚥了口唾沫,雙手緊緊捏著衣角不斷翻絞,哆哆嗦嗦地開口:“那他……又要做什麼那呢?”
男人無聲一笑,從口中拿下雪茄放在菸灰缸邊輕彈,靜靜坐著,面無表情,也不說話。
程諾心的陡然提到嗓子眼。
只見男人十分耐心而細緻地,旋轉著菸頭將雪茄悄無聲息地摁滅在菸缸中,才不疾不徐地抬起頭,凌厲逼人的視線瞬間穿透鏡片,精光暴射,飛雪冰霜。
“這個嘛,你就要去地下問問才知道了。”
“……”程諾霍然一呆,張開嘴,露出一副沒聽清楚的白痴表情。
下一秒,他狼狽轉身,倉皇邁步,奪門狂逃。
後來這麼多年,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程諾總是在想,那一個轉身的動作,那一個逃跑的瞬間,就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真心的善良。
一個星期後,在一個雷電交加,狂風暴雨的黑夜,程諾拖著一身被班上男生毆打凌辱,慘不忍睹的累累傷痕,去到那個老師的家門前,一邊撕心裂肺地放聲大哭,一邊像不怕痛不要命似拼命地敲。
“我後悔了……我同意了!我要去你們那裡……請再給我次機會,我要去你們那裡!”
淒厲嘶啞的控訴一遍一遍,高高迴盪在淅淅瀝瀝的雨聲深處。長夜深邃,世界漆黑,聽起來讓人頭皮發麻,又寸斷心扉。
樸雲依然雙手抱胸,沈默地站在房裡。但終此一生,他沒有再聽過比這更絕望的哀求。好像門外是一縷無根流浪的魂靈,世界那麼大,卻沒有容納他的地方,天地宏闊,他只能寂寞如雪地飄蕩。
分不清佈滿的究竟是雨還是淚的濡溼的臉,緊緊貼在同樣冰冷堅硬的鐵門上,雙腿無力支撐,少年身體慢慢往下滑落。
終於接觸地面的那一刻,雙膝下驟然襲來的厚實沈重的支撐感無比清楚地告訴程諾,他把他的良心與良知,也一併跪下去了。而這一夜彷彿永遠都流不盡的眼淚和下不完的雨水,則將它們永遠,永遠地淹沒。
他再也沒有資格,配得起“好人”這兩個字了。
可能他其實從來都並非一個真正的好人。面對命運強加給他,與生俱來的悲劇和不公,程諾依然會怨,會恨,會忍不住想要報復……報復那些曾經欺負羞辱過他的人,報復這個如此殘忍地對待他的冷酷的世界。
第一次在新聞上看到不久前他剛調查過的某一位政府高官,竟在出國訪問途中意外死亡的訊息時,程諾愣在電視機前三秒,然後狂奔衝進衛生間,吐得驚天動地,撕心裂肺。
他連續做了一個多月的噩夢,每晚睡覺不敢關燈,洗臉不敢閉眼,半夜不敢起夜,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疑神疑鬼,近乎精神衰弱。
那段日子過得真是生不如死。他不是沒想過逃,可【RAINBOW】開的是一言堂,做的是霸王生意。明明他什麼都還沒開始做,源源不斷如雪片兒般的威脅與恐嚇就已經送到了他在MIT的宿舍床上。
它們凌亂無章地散成一片,攤開來的形狀卻彷彿多年前記憶中那個墨鏡男人的臉一一重疊。粗眉厚唇,冷若冰霜,警告著他的無知大膽,也放肆嘲笑著他的軟弱無能。
那一天,程諾發瘋一樣徒手撕碎這些可怕的紙片,整個房間下起悽美絕倫的漫天飛雪。而他又哭又笑,晶瑩的淚滴搖搖欲墜在弧度絕望的嘴角。
再後來……後來,時間久了,次數多了,程諾驚奇地發現,自己竟漸漸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變得淡然,習慣,到最後,便成麻木了。
他再也不傻到去主動搜尋那些他負責調查的人的訊息,資料一交接完就算完事,而至於人死沒死,那不關他的事。
他把他的鴕鳥精神發揮得淋漓盡致。
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過去有多天真。原來那些新聞上報到說是天災的意外,百分之九十,都是精心設計的人禍。
【RAINBOW】的工作機制非常奇特,相當嚴密。程諾進入組織快十年,沒見過他的搭檔,任何一個,一次。所有任務都聽從指令。也許他的搭檔一直都是同一個人,但也可能每一次,都換了一個人。
【彩虹】的勢力究竟有多大程諾至今沒搞清楚,但他唯一知道並確信的是,他可以選擇進來這裡,而想要出去,他需要拿命去搏。
洗完一個艱難漫長的澡,再次回到床上,程諾將身體完全包裹進被子裡。十一點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