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則是常平倉、預備倉和社倉、義倉。常平倉源遠流長,從漢代就開始了,說白了就是為了平抑糧價用的,災年賣出,豐年買入,在從前各朝各代很流行,在明朝卻並非各州縣都設。而社倉和義倉,是在遇到災荒時賑濟災民用的,官府當成派份子一樣到大戶家裡硬讓人家樂輸,因為大多數時候有出無進,所以衰敗得更早。
至於預備倉,那反而是朱元璋首創,明代地方倉儲的重中之重,說到底,是為了賑貸災民,突出的是一個貸字,借出去的糧食按照規矩那是要還的!按照歙縣達到方圓一百二十里的標準,標準的存糧要求是七萬石!但事實上在正統年間預備倉嚴加管理的時候,也沒存過這麼多糧食,到嘉靖年間,朝廷只要求三千石,地方都已經達不到了。反正汪孚林在縣衙成天見葉大縣尊,從來就沒聽其提到過預備倉這三個字。
之前舅舅吳天保收完夏稅預備回鄉,準備之後的解運事宜,臨走前對他提起。今年是近年來難得的豐收年。可糧價卻一降再降。如今夏稅又要全交。徽州一府六縣各鄉里全都被人如同鞭子似的驅趕完稅,每家米行糧店卻都在拼命壓低價錢。在這種時候,他便想到了由官府透過預備倉買入剛剛收穫的小麥大麥穩定糧價,可一問劉會才知道,歙縣那預備倉形同虛設,估計老鼠蟑螂比糧食都多。而且要收糧?根本就沒錢!
之前,汪孚林是想到夏稅之後,還有一場秋糧危機。汪孚林就決定未雨綢繆,也算是為歙縣鄉民謀個福利,這才打算打一打預備倉的主意。他的計劃是,既然如今收稅都收銀子,而鄉民得賣糧換銀子,於是要遭受米行糧店的壓價盤剝,那麼,就根據分派到各里的夏稅秋糧所要交的銀錢數額,由預備倉拿出銀子本錢,按照每裡應納的夏稅秋糧數目。收儲相當於夏稅秋糧數額的糧食,然後在春季播種缺糧的時候把糧食賣出去。
反正等到張居正上臺。一定會全力推行一條鞭,那時候亂七八糟的丁役全會折成銀兩分派到戶到人頭,在這種情況下,預備倉制度就可以緩解鄉民無銀交不起稅的燃眉之急。問題是官府沒錢,他只能從這個制度打自己的主意。
當他原原本本對戚良提出此事之後,就只見這位面相憨厚老實的獨眼軍官用意味深長的目光看了過來:“汪小官人是指望我們這些泥腿子軍漢那些錢?”
“不,本錢我不缺,雖說我家裡還欠著南明先生不少債務,但南明先生說過不急著還,我手頭還有餘錢,程公子更是私房錢就有數千兩的有錢人,怎麼會需要各位拿出血戰多年的積蓄?”汪孚林見戚良臉色一下子緩和了下來,他方才直言不諱地說道,“但我想用戚家軍的名義。”
戚良原本憤怒的是,一個傳聞中對敵人猶如秋風掃落葉一般無情,閒來相處卻也給人一種真誠明朗滋味的少年,竟然想算計自己這些人的血汗賣命錢,可汪孚林的回答,先是打消了他的疑慮,緊跟著又讓他一下子出離驚愕了起來。他瞥了一眼那位同樣糊塗的程大公子,直接問道:“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戚百戶你牽頭,用戚家軍的名義,我和程乃軒各湊一份子,把股本給湊齊,收納鄉民完稅時用來換錢的糧食!”見戚良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顯然覺得他們兩個好端端的秀才生員去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完全是吃飽了飯沒事幹,汪孚林便笑了笑說,“這也是一條生財之道,只要操作得好,利潤也絕對可觀。當然,我的意思是用預備倉的操作機制,並不是說我打算去背預備倉這個包袱,我會另起爐灶,戚百戶你只要借個名頭!”
見戚良沒說話,他便繼續蠱惑道:“要知道,戚百戶你們這些人從軍中退下來,卻舍江南故地不去呆,而是移居歙縣,已經有人說三道四了。南明先生上任鄖陽巡撫,我那兩個叔父也隨之同去,也就意味著,松明山汪氏很難壓得住那些聲音。此前在徵輸庫,我替你們造的勢固然很有用,可怎麼比得上這樣急鄉民之所急的壯舉?徽州府遭受倭寇,已經是嘉靖三十四年的事情了,年紀大的也許還記得那時候的事,年輕人卻根本沒經歷過。”
戚良哪裡會不記得那次百名倭寇就鬧得浙直亂成一鍋粥,死傷好些朝廷官員,事後又擼掉一大批文武,可對於自家主帥戚繼光來說,卻可稱得上促進其發奮崛起的重大事件。他有些慎重地點了點頭,突然咧嘴一笑。
“汪小弟剛剛說怕人對我們說三道四,不如這樣,我們這些人回頭去拜祭一下倭寇入寇徽州府時,那些死難的鄉民。我是原籍徽州歙縣的人,就說其中有死者是我孃舅全家,正因為他我方才會加入戚家軍,再讓其他人表示有些乾親在死難者當中。如此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