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他還記得在他們當中武藝最好的鐘南風,竟然被汪孚林這麼個看上去軟弱無害的小秀才一下子用劍架在喉嚨上的情景!
雖說都是粗人,可人家送來了酒菜請吃喝,比平日在市井混飯吃的伙食更好,大多數人吃得不亦樂乎,倒是和汪孚林那些隨從都混在了一塊。程家也好,許家也好,挑了借給汪孚林的全都是手上有兩把刷子的人,不少昔日也有過好勇鬥狠的經歷,因此頗有共同語言。至於霍正和楊韜,那就更加是被敬仰的物件了。畢竟,他們不止是戚家軍,還曾經是戚繼光的親兵!
所以,真正坐在那兒談正事的,只有汪孚林和楊文才。楊文才這個代理把頭認識字,雖說沒讀過多少書,可在市井浸淫這麼多年,自然頗有幾分慧黠,否則鍾南風那性子早就被人不知道坑多少次了。之前汪孚林和他接觸的時候,說過讓鍾南風等到判決後再定,聽到充軍薊門的時候,他只看到鍾南風先驚後喜,那時候他就知道,鍾南風這樣兒別說半路逃跑,恐怕到了薊門之後,人家就是趕他,他也不會輕易回來。
此刻,他就開門見山地說道:“汪小官人,我家鐘頭最敬佩戚大帥,你既然幫了他一次,能否幫人幫到底,讓他能夠離戚大帥近些?歷來發配充軍,尋常人入冊之後,全都是放在最底下,我也不求把頭能夠入親軍,只求能夠讓他見戚大帥一面,哪怕能遠遠多看幾眼都好。”
敢情連楊文才都知道,鍾南風是戚繼光的腦殘粉……
汪孚林心中這麼想,卻並不覺得好笑,但想到戚繼光打仗治軍興許一把好手,可並不是那種十全十美的人,尤其是在薊鎮之後,更是不能以身作則,竟然將士吃苦自己享福,不知道鍾南風相處久了會不會失望。然而這對他來說只不過舉手之勞,畢竟人家要求的就是遠遠看戚繼光一眼,甚至不求接見。
當他爽快答應下來之後,就只見楊文才如釋重負,繼而就滿斟一杯向他敬道:“汪小官人,你之前能夠有膽子陪著凃府尊進北新關談判,又能制服我家把頭,算是一條好漢,這杯酒我敬你,希望你有話直說!”
這敬酒竟然是為了讓自己有話直說,汪孚林不禁莞爾。他直接一口喝乾亮了杯底,當即開口說道:“之前我說的那條路子,很簡單,和如今湖墅那幾家經營最好,和權貴人家搭上關係的打行所做的類似。他們這些年在市井上頭收保護費的日子少了,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保護行旅的貨物,又或者給富貴人家押送東西,故而下頭人能夠吃飽飯,甚至能夠在湖墅有正經的鋪子,掛上正經的招牌。我聽說,他們在外頭自稱標行?”
楊文才本就混這一行的,對汪孚林說的當然不陌生。他情不自禁地身體前傾,在別人看來就彷彿是對汪孚林欠身低頭似的。
“沒錯,就是如此。小官人的意思是,我們也仿效他們?”
“他們也只是開個頭而已,何須仿效?要我來說,趁著這次北新關之亂,直接放棄打行這兩個犯忌的字,改成鏢局!”(未完待續……)
第二七六章 待遇和開門第一趟活
鏢局……
直到送走了汪孚林一行人,楊文才都沉浸在錯愕與振奮交織的情緒之中,一時無法自拔。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弟兄們不同,他是奮鬥在打行的第一線人士中,少有的常常操心未來的人之一。別說這次北新關之亂敲響了警鐘,就是沒有北新關這一場亂七八糟的鬧騰,他也絲毫不覺得這樣在市井之上打打殺殺,最終能夠拼出什麼前途。湖墅那幾家混得最好的打行,號稱有鋪子,有產業,有路子,還自稱為標行,可誰不知道,那就是幾家大戶蓄養的鷹犬?
可就是鷹犬,也不是想當就能當的!
所以,當幾個那會兒和自己一塊,聽汪孚林說過這一茬的兄弟圍攏過來,探問今天人家過來說的事,他就揀重要的,低聲和他們通了個氣。不出他所料,每個人聽到這個鏢局的概念,全都好奇得很,追問過後便有人一拍大腿道:“我怎麼沒想到?還記不記得從前從南邊往北邊送稅糧稅銀,動不動還在路上遇到劫道的,聽說不少糧長都在鄉間招募壯勇同去,就這樣還常常鬧出事情來。可任憑什麼壯勇,怎麼比得上咱們?”
“從前聽到那幾家打行保了行商貨物上路,我就心裡在想呢,人家能做,咱們為什麼不能?”
“不如咱們自己去做,把鏢局的牌子掛出去就行了,也不用聽別人的支使!”
楊文才聽到七嘴八舌全都是附和聲,他不得不給眾人潑冷水道:“別忘了我們如今還是戴罪之身,就和咱們當初只能眼饞人家打行吃香的喝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