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孚林不由得笑了:“所以,按察僉事,也就是南直隸的分巡道一職,理應是縣尊任滿之後最好的選擇。但這是連升三級,就憑縣尊之前的那些功勞政績,恐怕還遠遠不夠。南明先生指了一條路,他曾經在湖廣保奏了一位捕獲巨盜的縣令,雖說不少御史都揪著說其中有些細節存疑,這位縣令不該驟然升遷過速,但最終朝中的答覆卻是,可授予分巡一道的按察僉事。而因為分巡道暫時沒有出缺,讓他暫代縣事,一等有缺立刻填補。”
幸虧自己在歙縣當縣令之後得了汪孚林這個智囊,否則哪會有汪道昆這個級別的高官替自己剖析,這可少走了很多彎路!
葉鈞耀頓時喜形於色,可緊跟著,他一下子想到了近來另外一件事,興高采烈登時變成了愁眉苦臉。他看著汪孚林,嘆了一口氣說:“孚林,你才大老遠剛從湖廣回來,我原本該讓你歇一歇的,只不過,最近某些風聲有點詭異。”
“風聲?什麼風聲?”
汪孚林頓時詫異了。之前回家的時候,正好一大幫子人都在,其中還有葉明月這樣聰明到讓人抓狂的大小姐,有小北這樣動輒爬窗戶到屏風後頭偷聽的另類千金,可葉明月也只暗示了一下老爹好像跑知縣官廨有些勤,其他的都沒說,怎麼聽葉大炮這口氣彷彿是遇到了麻煩?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我不是跟著你的義店倒騰預備倉裡那點糧食,於是低買高賣,從無到有把糧倉給填滿了一大半,現在總共存了七千石糧食嗎?不知怎的,有人放出風聲說我利用公費銀子與民爭利,攢了三五千黑心錢,全都挖坑藏在縣衙裡。這訊息就是你回來之前大約十來天開始流傳的,我特意吩咐要瞞著夫人,明月和小北畢竟也就是在許家這樣的富貴人家走動,所以也不知情。”
汪孚林頓時眉頭大皺。他當然不會認為有人放出這種訊息,那是為了幫助葉大炮刷名聲。事實上預備倉這檔子事,他是準備在葉大炮升遷的時候作為殺手鐧的。現在被人用這種貪賄流言的方式傳出去,實在是浪費了大好的政績。而且,幕後那人這是究竟想要幹什麼?
“孚林,孚林?”
葉鈞耀連叫了兩聲,見汪孚林終於回過神來,他就乾笑道:“算了,想不通就別想,我之前也整整想了好幾天,就是想不明白。要說我到任以來,雖說也曾經得罪過不少人,可要說汪尚寧之輩早就被我給整怕了,舒邦儒更是窩在績溪,連賦稅都收不齊全,新知府上任之後還把他給訓了一頓,成不了氣候。至於出了徽州府,誰還知道我葉鈞耀是誰,不至於有人這麼煞費苦心來對付我。”
對於葉鈞耀的自我定位,汪孚林表示很贊同。可他正是因為放眼徽州一府六縣,怎麼都不覺得有誰會用這種方式來給葉大炮添堵,此刻不由得心中一動。倒不是說他想通了這背後是誰在搗鬼,而是想到了這流言可能會引來的另外一種效果。
“縣尊,你可查過流言是從哪來的?這些天有沒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從外鄉回徽州的人,是否有提到在徽州外頭的地方也聽到過?”
“查過,吳司吏和趙班頭倒沒少費勁,可沒什麼線索。畢竟眼下傳言此事的人少,萬一弄巧成拙,人人都這麼說就麻煩了。至於你說的最後一條,我倒是沒注意。”汪孚林這一連三個問題,葉鈞耀能夠回答的只有前兩個,但他須臾就恍然大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莫非你真覺得這些留言不是從徽州一府六縣而起,而是打從外頭傳進來的?不至於吧,我又不是什麼名頭很大的名士又或者能吏!”
“但這一條不可不防。”汪孚林先是提醒了一句,隨即便低聲說道,“其實我剛剛想的是,若是真的外頭有這樣的流言,那些利令智昏的江洋大盜,會不會因為心懷覬覦而跑到歙縣來?”
“這個……不大可能吧?”葉大炮不太確定地說了一句,隨即眼睛一亮,立刻一拍巴掌道,“不過這一條是不是可資利用?不如這樣,如果真的是徽州以外有人這麼傳言,咱們就索性將計就計,萬一因此有貪婪之輩到歙縣踩點,這不是現成的誘敵深入一網打盡?如果上頭那些衙門因此存疑,又或者其他什麼官員因此盯上了我,我也很歡迎他們過來好好查一查預備倉,給我一個公道嘛!”
這是葉大炮嗎?長進太多了!
汪孚林思來想去,雖覺得這有點急功近利,可他對於汪道昆指的這條明路本來就有點心裡犯嘀咕,再說那時候自己的第一想法也是釣魚執法,此刻不得不承認葉大炮順著流言的方向想到了這個,倒也不失為可用之計。進一步商量了一下之後,他就點了點頭,隨即開口說道:“我正好想打聽一下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