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等到吩咐了連日來神經繃緊的他們回去好好休息,他自己也終於松乏地躺倒在床上,想想連日以來發生的這些事,那股喜悅方才漸漸淡了。
他為了低調一些,助高拱復相之後,就沒有呆在京城,可是,那些當初替高拱奔走於權閹貴幸之門時留下的渠道卻還在,各種各樣的訊息傳來,讓他沒辦法過安安穩穩的富家翁日子。既然幫了高拱那樣絕大的忙,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又怎麼能讓高拱跌下來?只沒想到之前那樣隱秘的小動作,竟然會被汪孚林這樣一個區區少年郎洞悉識破,就連報復也一再受挫,以至於只能如此狼狽地帶了這幾個尾巴回丹陽!
而且雷稽古連海捕文書都已經發了,以這個雷瘟神的性子,可會暗中向高拱告狀?高拱之前從未想著過河拆橋,會否因為他近來連番昏招而壯士斷腕?
喜意變成了憂心,這一夜,雖說不用時刻擔心有人來劫走汪孚林,但邵芳竟是比之前幾夜睡得更差,幾乎一宿都沒有閤眼。大清早起來之後,他赫然是兩眼深深凹陷,眼下一片青黑,看得阿旺和阿才面面相覷。
而與此相反的是,汪孚林卻一夜無夢,睡得甭提多香甜了。他精神奕奕起了個大早,差點被同樣早起的呂光午硬拖著較量劍術,大費唇舌才以如今是在外頭客棧,不想暴露自己最後一點根底而推脫了過去。此時此刻,前頭店堂中,同樣又點了一桌粥菜點心的他正吃得不亦樂乎,見邵芳憔悴地帶了兩個家僕出現,他頓時有些疑惑地挑了挑眉。
這是聽到什麼壞訊息了?
可邵芳既然沒打算說,與其不熟的他也沒有刨根問底。接下來上路前往丹陽時,他對曾經來過此地的呂光午問東問西,一副遊山玩水的做派。就連之前一路擔驚受怕的兩個鏢師兩個老卒,如今眼看就要深入敵人老巢,卻也被他這輕鬆的情緒感染得鬆弛了下來。以至於小北忍不住對呂光午暗自抱怨汪孚林太沒有緊張感,卻逗得呂光午哈哈大笑。
“大敵當前面不改色,這是成大事者必須具備的素質,你未來夫婿年紀輕輕就有此膽色,你應該高興才是。”
“呂叔叔你別給他臉上貼金,你知道他之前對我說什麼?有天下勇士呂公子在,天下哪裡都可去得,這種好機會錯過一次就沒第二次。他哪裡是有膽色,是賴上呂叔叔你了!”
“哦,他既然這麼推崇我,我豈不是要拿出十分本事來?”呂光午非但不以為忤,反而笑得更大聲了。他見小北一面氣結,一面卻拿眼睛去看汪孚林,分明患得患失的小兒女情態,他不禁想起了當初那坐在胡宗憲膝頭的小女孩,便笑吟吟地說道,“光明正大做客去,當然不用太緊張,你見過做客去卻如臨大敵的人嗎?邵家就算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敢扣著你我和孚林!”
小北也就是因為汪孚林執意要去丹陽邵家,心中總有些糾結,有個人可以對著發發牢騷,她自然覺得痛快多了。幸好邵芳一行人總和他們隔開一段距離,她不用擔心女扮男裝卻為人識破,一路上和汪孚林小打小鬧不斷,等到了丹陽,已經是四月初的事情了。
就在這進城的路上,眾人就只見幾個腰中扎著紅布條的報子敲開一戶人家的門,亂哄哄地好一陣道喜,卻原來是那家兒子中了秀才。汪孚林被這一幕出動心思,算算時間,金寶和秋楓的道試應該已經結束,更不要說回寧波參加縣試府試的葉小胖了。
要說去年他好歹還趕上了縣試最後一場,府試也同樣全程陪護,可如今這最最關鍵的道試卻不在場,心裡到底有些歉意。因此,他更希望的是訊息能夠及時傳回去,讓歙縣那邊都能知道呂光午趕到,自己定會安然無恙,也好讓兩個小傢伙別分心。可再想想哪怕今科受挫,三年後再考,秋楓也不過十六,金寶也不過十三,完全等得起。而人生歷程中這樣一次受挫,說不定對他們來說不是災難,而是難得的財富,他就漸漸丟掉了患得患失的心思。
丹陽邵家發達至今不過兩代,卻掙下了偌大的家業,城內有一座兩路四進的大宅,城外有好幾處別莊。哪怕不論和高拱的關聯,丹陽縣衙的三班六房,也有不少人和邵氏暗通款曲,等閒只要邵芳一張條子,很多事情甚至不要透過縣令就能順順當當辦下來。至於去年新上任的丹陽周縣令,更是一上任就親自備帖到邵家拜訪,這更讓邵家在丹陽烜赫一時。
若非邵芳元配高齡生子不幸過世後,邵芳卻始終沒有續娶,又不好美色,也不知道多少人家有意聯姻,又或者送美人拉關係。
因此,邵芳入城的時候就第一時間被人認了出來,須臾之間,他回來的訊息就散佈了開來。等他在家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