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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傅月明才起來,正坐著梳頭,就聽外頭鬧哄哄的,便打發桃紅去問怎麼回事。桃紅才待出門,小玉便端了水盆進來,說道:“姑娘不必叫桃紅姐姐出去了,我已問過了。是種樹的花匠來了,來升大叔領了幾個小廝將東牆角底下拿簾子圍了,又交代咱們這幾日不要亂走,衣裳手帕等物件兒不要亂曬混放的,仔細丟了給人拾去就不好了。”
傅月明心覺奇怪,便問道:“不是老爺臨行前說,待他回來再叫匠人進來麼?怎麼現下就來種上來了。”小玉說道:“這我也問了,上房的冬梅姐姐說,因那花匠說起,那些樹苗都是拿泥裹了根放著的,也只能捱上一時,時候長了是放不住的。太太聽說了,同老太爺商議,老太爺說有他在家看著也是一般,就叫送來了。”傅月明點了點頭,說道:“既這樣,這幾日就不要再把衣裳裙子拿到外頭曬了。”說著,就梳了頭。
一時,桃紅自灶上拿了早飯過來,傅月明吃了,吩咐小玉道:“我箱子裡還存著些綢緞尺頭,另有攢下的散碎銀子,拿幾兩出來,都包好了,我有用處。”小玉聞言,連忙走去包了。傅月明便叫小玉拿上,跟自己到前頭去。
走到前頭,先進上房與陳杏娘問了安。陳杏娘告訴她,已打發小廝天安去送信,傅沐槐走了幾日,怕已到了臨縣,得有一日夜的功夫才有信回來,恐又生出些什麼變故。傅月明少不得又說了些寬心話語,撫慰了母親一陣,方才出來。
出了門,行經田姨娘那屋子時,她忽然憶起一事,先使小玉到屋裡去哨探:“看看姑媽在裡面麼?”小玉在門口張望了一回,走來說道:“並不見姑太太。”她方才邁步進去。
走進門內,卻見表妹唐愛玉睡在床上,臉色灰白,甚是萎靡,身子本就瘦弱,這病上幾日更憔悴的沒了人樣。她一見傅月明進來,就扎掙著坐起來。傅月明趕忙上前按下,說道:“妹妹快不要亂動,這腿傷須得靜養,別動壞了就不好了。”唐愛玉這才停下,又說道:“姐姐請坐,我不能起來與姐姐倒茶,姐姐恕罪。”
傅月明就在床畔坐下,嘴裡笑道:“妹妹病了,起不得身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是那樣的人,妹妹也不在意這個。”說著,便殷切問道:“身子可好些了?可想些什麼吃?”唐愛玉聽問,嘴上笑了笑,就說道:“妹妹命不好,平白無故遭了這場禍,拖累了舅舅、舅母並姐姐。妹妹本該與姐姐賠罪,哪還敢勞姐姐過問。妹妹這病也就這樣罷,好了也就好了,不能夠好也沒什麼。總是妹妹的福薄,才致如此。”傅月明聽這話說的不因不由,又只是愁苦,便順著她話說道:“妹妹不要這樣說,誰還沒個三病六痛的。妹妹既投到我家來,親戚之間相互扶持也是該當的,妹妹不必這般自責。若說這病,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只是妹妹身子弱,所以好得慢。只需仔細調養著,總能夠好起來的。”
唐愛玉將臉轉開,半晌才輕輕說道:“承姐姐的吉言,只恐妹妹沒那般的好命了。”說著,那眼裡竟漸漸現了淚光,她便拿手帕抹了,又低聲道:“妹妹不好,拖累姐姐了。”傅月明甚感詫異,不知這話從何而起,正想仔細問問,卻聽外頭一陣裙子響,唐姑媽就走了進來。
唐姑媽進得門來,眼見她在此處,立時滿臉堆下笑來,說道:“原是月兒來了,看你妹妹呢?她病著,懶怠說話,若有得罪之處,你看我面上,多擔待些。”傅月明起身笑道:“姑媽這話就外道了,我們表姊妹的,哪計較這些個。”唐姑媽便張羅著要與她倒茶,拿果子。傅月明攔了,又笑道:“姑媽照顧妹妹就是,不必忙了。我是來瞧瞧妹妹的,這就走了。”唐姑媽倒也不甚挽留,嘴裡略說了些客套詞句,便送她去了。
眼見傅月明離去,唐姑媽便風一般的走回床邊,對著自家女兒問道:“她方才過來,同你說些什麼?又問了些什麼?”唐愛玉說道:“姐姐沒什麼話,只是問我好不好。”唐姑媽不信,連連問道:“她可有問你身子怎不見好?吃的藥有沒有效驗?”唐愛玉搖了搖頭,低低說道:“姐姐就來了一刻,身子都沒坐穩,母親就進來了,哪裡有說話的功夫呢。姐姐委實沒問,只是探我的病來的。”
唐姑媽瞧了她一陣,方才嘆息道:“丫頭,咱們這也是沒法子,親戚再好那也是外人,往後的日子須得咱們自己籌劃算計。你哥哥若明日得了這份家業,自然與你挑個好人家嫁出去,這一輩子的好日子就在後頭了。你可別為著一點小恩小惠,酸棗甜桃的,就給人迷惑了心竅,錯轉了主意。”幾句話說的唐愛玉垂了頭,半日才低聲道:“母親不必說,我都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