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輩子我是沒啥辦法了。不過,再來一遍倒是可以。只不過得消人福分。不是所有人都願意這種賠錢行當的。”大媽又老神哉哉笑了一下,“我說的人,不是活人,是死人。”
還越說越玄乎了。陶悠瞬間又不想觀音菩薩了,只得無奈說道:“大媽,咱就此打住吧?要不然就沒法一起貫徹科學發展觀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了。”
“沒事兒,我幫你問問。閨女我就不收你錢啦。草籽命,苦著呢。”大媽搖搖頭。
陶悠笑了笑,沒有說話。心頭卻想著大媽之前半真半假的那句“三十歲之後,你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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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區墓地。
風有些大,帶著山中的涼意。陶悠彎腰將花束放在墓碑前,抬頭看到黑白照片上,龍子衍已經有些模糊的笑容臉龐。龍子衍去世時二十五歲,這張照片卻是他二十歲的模樣。
“這孩子,我們夫妻倆也算是沒虧待他。只是沒看到衍衍最後一眼。也幸得沒看,他肯定不希望我看到他滿臉血的樣子。”王英才過五十,頭髮卻已經白了一半,總是得染了又染。說起話來,眼眶又有點紅,卻很平靜。三年前,龍子衍中彈,脾臟腎臟都碎了,直接導致大出血,沒能等到搶救,應該是……活活疼死的。
“行了,你當著陶悠的面又說這些幹啥。”龍父站在旁邊,煙已經抽了半盒。多年的刑事工作讓他眉間早早爬上風霜,看背影精神頭足,看臉卻覺得這幾年蒼老不少。
“沒事兒,叔。”陶悠挽住王英的胳膊。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龍國偉掐著煙,在嫋嫋的煙霧裡看著陶悠,又看看墓碑上“龍子衍”三個字。照片上,兒子笑得很陽光。他沉默半晌,皺眉可能是想說什麼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摁滅了菸頭。
除了他,除了當時看著龍子衍離去的戰友,再沒有人知道,當年從龍子衍血糊糊的貼身衣物裡掏出的有父母的合照,以及……
陶悠的照片。
那張被摺疊很多遍的照片裡是戒,毒所牆壁泛黃的老舊交流室,窗外斜斜的夕陽照射進來,陶悠就坐在光線中,紅布沙發上。她穿著水洗牛仔褲配上身有些寬鬆的白色長袖T恤,袖子捲到胳膊肘,手腕上是寬大的黑色手錶。陶悠以非常隨意的姿勢坐在沙發上,靠著一邊的扶手,手裡正拿著一疊資料翻看,似乎才發現面前的人突然舉著手機對向自己,她抬頭朝前看了一眼。這樣一瞬間,被咔擦一聲,記錄成了永恆。
兜兜轉轉,陶悠並沒有記起。沒有發現,沒有知道……一直,不知道。
龍子衍自打進了特種部隊後,遵循保密原則從來不跟母親聊自己的工作,生活也是報喜不報憂,因此王英是從未知道兒子的感情生活。而龍國偉則是因為後來的工作任務,也因為自己畢竟是龍子衍的父親,對龍子衍的心思知道得清楚。作為每年都是優秀警察的幹警,龍國偉面對兒子的痛苦,在困局前選擇了國家大義。
所以陶悠,從前不知道,現在不知道,將來……也不會知道。
偶爾山林邊閃過幾只飛鳥,撲簌著淹沒在滿眼的綠色裡。
王英絮絮叨叨地說起丈夫的腰椎病,又叮囑他去醫院看看是不是真的有痛風。龍國偉接了幾個電話跟同事聊最近的案子,掛了電話也只說忙不去。兩人又快吵起來。陶悠只好尷尬地在旁邊打圓場。
“唉,陶悠啊。咱先不說你叔了。那個……”王英拉起她的手,帶著著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上次說想介紹給你的小蔡,前兩天被個酒駕給撞了,現在還在醫院裡躺著。你叔正處理這事兒呢。”
“沒事兒,阿姨。”陶悠垂下眼睛,也不知道該如何表情。王阿姨的好意,她無法拒絕。只是現在……她突然想到了大媽那句“命途多舛孤家寡人”。
風,依舊靜悄悄的。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開始……人艱不拆。
☆、懸殊甚大的人生
山下正好遇上了龍子衍的戰友楚熠。龍家趕著去附近王英孃家,於是開車先走一步。陶悠等著楚熠也祭拜完,搭順風車回去城裡。
時間並不早了,一進市區就到傍晚,直接堵在了一個購物城邊上。
“唉,看樣子沒兩小時到不了你家。”楚熠無奈地拍了拍方向盤。
“沒事兒,我就在戒毒所旁邊下車就好,去拿點東西。”陶悠掏出手機看看時間。
“成。”楚熠點頭,順手開了收音機聽路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