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吼叫著在本——古裡安機場大雨淋過的跑道上著陸。當飛機起落架平穩地接觸地面,機上旅客齊聲鼓掌。大鬍子的駕駛員扭過頭問我:“飛得怎麼樣?”我問:“你是問駕駛技術還是問飛機?”“兩者。”“飛絕了!”我豎起大拇指,“可美國飛機造的也不錯。”沒想到,這傢伙竟大為不滿:“嘿!這飛機可是我們自己造的,型號叫‘阿爾法’。”
諾大的機場內靜悄悄空無一人,剛才的旅客眨眼間如水銀瀉地不見蹤跡。循著英、阿、希伯來文路標,我扛著被雨水弄得溫淋淋的行李爬上二樓敲開移民局辦公室的大門。一位著土黃軍褲的中年漢子開門發給我一個防毒面具、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棕色藥粉,揮動著肥厚的大毛手。教我如何躲避飛毛腿,中毒後如何自我注射,如何將藥粉塗到被糜爛型化學武器弄傷的面板上。
機場問詢處的小姐聽說來了箇中國人,一聲尖叫又招撥出一大幫人圍著我看新鮮,刨根問底地研究中國人與日本人、朝鮮人的區別。我幫他們概括了一下:凡是象我這樣一米八幾的大漢一般都是中國人,其他各國一個比一個矮。
深夜,在我落腳的特拉維夫希爾頓飯店一樓,我溼淋淋地趕到以色列新聞部辦公室。一位官員正在鎖門,“你是蘇聯人?”他指了指我攝影背心左上角的五星紅旗。“不,中國,北京。”他“哦”了一聲再次打量了我半天:“對不起,我從未見過北京來的中國人。我馬上就給你辦採訪證。你打算呆多久,10天?我先給你開15天。如果不夠,我再給你延期。”
十五、生活在面具後面的以色列
昨夜(2月1日)特拉維夫沒有遭到伊拉克飛毛腿導彈的襲擊,人們在不安中度過了二月的頭一個週末。這天,只有一架為Salamis 私人所有的“阿爾法”式小飛機載著14名旅客在特拉維夫降落。所有航班早已因海灣戰爭而中止了到以色列的飛行。
在特拉維夫機場二樓,移民辦事處的民防人員向剛入境的旅客免費提供防毒面具。雖然剛剛晚上九點,機場已沒有任何交通工具進特拉維夫城區。
2月2日早晨,特拉維夫陽光明媚,西臨碧波萬頃的地中海,氣候溫溼。也許由於是週末安息日,所有的商店都關了門。我怎麼也找不著飯吃。我們的特拉維夫希爾頓飯店的法國大菜貴且不說,我連選單都看不懂。指揮我的攝影部讓我餓了上街找小飯鋪,渴了喝衛生間裡的水,攝影部副主任林川說,歐洲自來水符合衛生標準,省出美元用在刀刃上。
位於市中心的華人餐館Tenli chow的主人因為怕轟炸已不知去向。一位名叫哈雅肯(Hayarkon)的出生於巴格達的猶太人說“飯館全關門了”。他自告奮勇地推薦我去他朋友開的一家小館子Avazin吃“希希立克”,好歹填飽了肚子。
街頭,行人很少。特拉維夫的王府井——阿蘭布(ALENBU)大街也沒有什麼人。到處是“請隨身攜帶防毒面具”的提示。在拉馬特岡Ramate Gan,一群身背防毒面具的市民正圍著一處前一天被“飛毛腿”導彈炸燬的民宅發呆。計程車司機說:“到目前為止,已有14人死亡,192人受傷。”廢墟插了一面六角形的“大衛星旗”,旁邊樹立起一塊高4米,長10餘米的藍色巨型木牌,上用白油漆書寫著該區區長的一句話:“拉馬特岡在它公民支援下堅強挺立(Ramate Gan stands firmly behind its citizens)。”廢墟旁,一臺推土機正在平整土地,計劃重建一座新屋。
豪華的希爾頓飯店(Telaviv Hilton)的第六層修建了防毒室。住在這裡的賓客被告知,一旦有空襲警報,應立即進入六樓防毒室。我的好朋友、日本《新聞週刊》攝影記者村田信一由於忘帶防毒面具而不許回希爾頓飯店。
猶太出租司機ABRAMOVIZ HAIME 的車裡也放了防毒面具,望著明亮的藍天,他自言自語道:“但願今夜平安無事。”
2月2日晚,我和加拿大攝影記者喬正漫步德里希沙龍大街,突然響起了空襲警報,鬼哭似的警報聲在四周嗚咽,抬頭仰望,只有高樓叢中一線青天。家住該街99—G —9號的小夥子嘉迪連拉帶拽地把我倆弄上他家的二樓。這是一間大約只有10平方米的空屋,門窗縫上貼滿了塑膠密封膠條。小夥子最後一個進屋,手忙腳亂地用膠帶紙封死身後的大木門。他命令我們戴上防毒面具,見我沒有,就大聲訓斥:“如果讓警察碰上,非罰你兩百謝克(合120美元)不可。”小夥子嘉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