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了!延至今日,追悔莫及!“他恨木得時光倒流。柏水道:”我欲待病有起色時,再告訴你的。萬料不到競急轉直下,直至今日。想想真是糊塗啊!若機會便當,務請向六條院大人善為辯解,但切不可言於外人!請多關照一條院公主。我死後,朱雀院必為公主傷心,亦得勞你前往勸慰了。“柏木本有千言萬語要囑託於他,怎奈心力交瘁,支援不住,只得向夕霧晃晃手道:”你請回吧!“夕霧便掩淚而去。祈禱僧又送來作法。母夫人和眾大臣亦進來了,眾侍女又是一片忙亂。
柏木病重,不僅妹妹弘徽殿女御焦慮不已,夕霧夫人云居雁亦極為悲傷。柏木一向忠厚誠摯,頗具長者風度,所以鬃黑右大臣的夫人玉囊與這異母長兄亦甚為親睦,也請得僧眾為他祈禱。然而祈禱終究不是“愈病藥”,未見奇效。相木本及見落葉公主一面,便水泡般永逝了。
一年來,柏木並不摯愛落葉公主,但表面上卻甚為謙恭愛憐,關懷備至。因此落葉公主對他並不怨恨。柏木就此夭亡,她推覺世事如夢,浮生虛渺,悲憫湧上心頭。那神思恍惚的樣子,惹人生憐。母夫人見女兒青春守寡,遭人譏笑;又見她那般愁悶,心中無限悲痛。相木的父母哭喊道:“該讓我們先去呀!老天怎這般糊塗!”戀戀不捨,卻又無可奈何。三公主如今做了尼姑,得知棺木死訊,倒忘了素日對他的痛恨詛咒,亦憐惜他來。她想:“棺木知道孩子是他的。想必孽線宿定,才有那等禍事吧!”也感傷落淚。
不覺已是陽春三月,要為小公子董君誕生五十日舉行慶典了。這小公子面如敷粉,嬌美肥碩,競似不止五十日。那小嘴努動,似要說話。源氏近來每日來探望一次,對三公主的關心尤股從前。他常流著淚向她訴衷情:“你心裡愉悅些了麼?唉!這樣子,好叫我心痛啊!你舍我而出家,已大傷我心了。倘你的打扮一如從前,已恢復健康,我會欣喜不已呢!”
慶典之日,例行獻餅儀式。然母夫人已改著尼裝,眾侍女不知是否有礙儀式,舉棋不定。其時源氏趕到,說道:“無妨!又不是女孩,當尼姑的母親參加慶典,無有所禁!”遂讓小公子坐在南面的小座位上,向他獻餅。乳母渾身鮮麗。奉獻的禮品花樣百出,帝內簾外擺滿了盛餌餅的籠子和盛儀器的盒子,裝飾皆極精美。眾人興高采烈地忙碌著,不知內情。惟源氏一面傷心,一面羞恥。三公主亦起床了,頭髮末梢密密地垂在額邊,便用手掠開。恰逢源氏掀簾進來。為避尷尬,三公主將頭撇向一旁。產後,她的身子現見瘦小了。那日受戒時,因心有難捨,前面的頭髮留得甚長,所以看不清後面是否剪了。她身著襯衣,袖口和裙袂上均有重重疊疊的淡墨色,外罩帶黃的淡紅色衫子。她還很少穿這尼裝,側面看去,頗像個孩子,玲現可愛,倒也美觀。源氏道:“唉,真讓人受不了!這淡墨色叫人覺前途黯淡,太不吉利。我雖勉力自慰:你雖出家,終會容我常常見你。然眼淚卻止不住,甚是煩惱。本是你拋棄了我,外人卻責怪我,這亦令我終生不安。若能回到從前,該有多好!”嘆息一聲,又道:“倘你因出家之故,欲離我獨居,這便是真心嫌棄我,令我恥辱傷心了。你就一點不憐愛我嗎?”三公主道:“素聞出家之人,心若止水,況這憐愛二字,我本就不懂,又如何敬復呢?”源氏恨恨道:“那我亦不知如何了!但願你從來就不懂得!。”便去看小公子。
照看小公子的,有好幾位乳母,皆美貌而出身高貴。源氏召喚她們上前,囑咐具體事宜。他抱了小公子,嘆道:“唉!我已剩日不多,惟願這晚生之子順利長大成人啊/小公子白白胖胖,長相俊美,兀自無憂無慮地笑著。源氏覺得他與夕霧當年極不相肖。明石女御所生皇子,自有皇室血統的高貴氣質,卻並不十分清秀。看這冀君,卻是面帶微笑,高貴而俊秀,目光清澄有神。源氏非常喜愛,但總覺酷似柏木,自己亦心中有數。這孩子雖只初生,然目光已坦然,神色與眾不同,相貌無怨。三公主未明顯看出他像相木,外人更沒留意。惟源氏暗自悲嘆:”唉,棺木之命,何其悽苦啊廠遂覺世事無常,難以預料,禁不住流下淚來。想到大慶之日,此舉不祥,便拭去淚痕,吟誦白居易詩句“五十八翁方有後,靜思堪喜亦堆嗟。”源氏四十八歲,便已有遲暮之感,不由傷懷。甚想教導小公子‘勿步已後塵,卻又想道:“此事待女中定有知情之人,恐在笑我不知真相呢!”心中不悅,轉而自慰道:“我之如此,天命罰我;公主幹白遭人譏議,才若不堪言呢!”卻不露聲色。小公子牙牙學語,笑得甚是爛漫無邪,那眼梢口角乖巧無比。旁人不會在意,推源氏覺得這一點亦肖似柏木,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