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同樣可以擁抱未來的。當然啦,走向明天的路不會一帆風順,僅僅依靠你們自己的力量也是遠遠不夠的,你們需要一隻高擎的火炬幫你照亮前進的方向,啊!需要一隻有力的臂膀幫你們邁出堅實的步伐,啊!需要一位高明的醫生為你們診治隱藏的疾患,還需要一位循循善誘的良師給你們講解棄舊圖新的道理啊!——值得慶幸的是,這裡有一隻高素質的管教隊伍,他們就是那盞火炬、那隻臂膀、那位醫生和老師!只要你們相信自己,相信政府,就一定會有機會擁抱明天,為社會和國家……做出輝煌的貢獻!”
站在白主任後面的犯人帶頭拍起巴掌,我們醒過悶兒來,一塊鼓掌,疤瘌五拍得最響最持久,大家都停了,他還在啪啪啪地玩命,有人笑起來,白主任和那個中年犯人都望了一下疤瘌五,把他的臉模記在心裡了。
白主任一走,馬屁精立刻橫起來:“剛才誰起鬨,不想活了是嗎?……馬力,出來登記!”
答應一聲後,從監室裡跑出一年輕的小平頭,手裡拿著本子和圓珠筆:“一個個來啊,你!”他點著最前面的一個腦袋說。
“姓名、年齡、籍貫、學歷、案由、刑期、幾次犯,都說清楚啦!”馬力拿圓珠筆點答著桌子說。
一邊聽他們登記,我一邊算了算,45個人,花案去了近半,25個多次犯。
登記完,開始分號兒,我們十幾個有板瘡和疥瘡的單開了一個監室,紙盒匠屁股上就起了個小疙瘩,也冒充病號混到我們屋裡,他以為病號會有優待呢。換了地方,不好意思再喊他代號了,開始叫名字:薄壯志。
鋪是通鋪,以門為界,對面各搭了一排木版,一邊可以躺六七個人,並不擁擠。我們在陰面,從視窗可以望到球場和對面的監教樓。
薄壯志站在窗前,象泰坦尼克號上的露西一樣張開手臂:“啊,監獄,我來啦!”
“操你媽的回鋪上盤著!”苟組在門口叫道。
在一片笑聲裡,薄壯志飛到鋪上盤起腿,平視前方,面帶微笑。
對門的疤瘌五喊道:“組長,給大夥弄點開水吧,趕了半天路,口乾舌燥啊。”
苟組仰著臉道:“你哪那麼多雞巴毛病?你以為這是你們家?”
“我這有啤酒你喝嗎?溫乎的。”馬力說。
疤瘌五道;“嗨,年輕輕的怎麼跟大人說話哪?你媽把你撒社會上也放心?”
“你個怪鳥,找捩是不是?”馬力往屋裡跨一步叫著。苟組也怒衝衝進了那屋:“就你還多次犯?這麼不懂事!該給的面子我也給你了,以前你混得啥樣我不管,現在得從頭來!
疤瘌五的聲音:“苟組我看你歲數比我大,我不跟你叫板,你是管這個的,我不計較。那小逼是哪露出來的,胡蘿蔔裝人參啊,跟我唱數來寶?”
馬力咋呼道:“我看你是不想過今天了!”
“哈哈哈哈。”疤瘌五誇張地一笑:“癩蛤蟆打呵欠,好大口氣,你動五爺一根毛兒看看,算你有尿!”
馬力被調戲急了,“砰”一聲跳上鋪板,然後就聽對門一陣倥倥的板子響,我們都擠到窗前看熱鬧,別的屋裡也出了動靜,有人起鬨地喊:“雜役打人啦——救命啊——”
苟組手忙腳亂地先拉下馬力,又衝出來平息騷亂,在號筒裡一頓臭罵,大家哄地一笑,回板上盤好了。疤瘌五還在那裡叫號兒:“小逼孩子毛還沒幹呢就跟我來?!五爺拉拉的尿比你喝的水還多……”
“省省吧你先!”苟組衝疤瘌五喊道:“欺負我一經濟案不敢動你是嘛!隊長回來有你好看!”
旁邊屋裡有人鄙夷地“嘔”了一大聲,我們跟著笑起來。
盤我邊上的一老花案說:“疤瘌五是大街上養活孩子,逞逼能呢。”
對面鋪上一個豁嘴兒說:“多次犯都知道,頭一炮要打響了,以後好混。他就是想在這現一把,先把點兒長上去。”
老花案不屑地說:“猴子唱戲鬧的歡。”
兩個小勞作抬個水罐,到樓下炊場弄了半下熱水來,一屋先發了一摞小號的鐵瓷盆,然後挨個屋送水,服務得很周到。
喝足了溫暾水,百無聊賴地翻著“58條”,陽光把對面屋照得亮堂堂的,我們這邊顯得有些陰暗。薄壯志問老花案:“這入監組幹活嗎?”
“我也是大姑娘上轎頭回進來,應該不幹吧,就學習唄。”
“美的你!”對面的豁嘴兒道:“按理一監還應該學習呢,不是照樣小豆子撿得心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