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容眼中噙著滾燙的淚。劍身的寒光映在她的臉上,顯出一道森白。
“你說過,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夏灃害死你娘,所以你處心積慮滅了他的夏國。那我呢,你利用我,陷害我爹,將他逼入絕路,我是不是也該一劍刺死你!”蕭容厲聲問著,握著鴛鴦劍的手卻在暗暗發抖。
穆卿平靜地看著蕭容,眼裡沒有恨意,也沒有懼怕,他只是凝望著她,輕聲說:“容兒,你不會的。”
他說著,彷彿在說著溫軟的情話,那般溫柔,溫柔得似乎帶上了噬心的毒。
蕭容苦笑著再次放下發抖的手。穆卿說得對,她不會的,就好像當初認定是穆卿害死了弟兄們,她依舊是下不了手殺他。
她垂下眼,恨自己這般無能。
“穆卿,你不是要報仇嗎?你不是說要斬草除根嗎?那你是不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夏國皇族的人 ?'…3uww'”蕭容突然抬起頭,倒持手中的鴛鴦劍,將劍柄遞向了穆卿。
“那你連我一起殺了吧,因為我就是夏國長公主的女兒,我也是夏國的人!”她說這一句,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
穆卿看著她的臉,愣了好一陣,然後嘲諷地抽笑起來。
“你爹是大將軍,你娘又是夏國公主”他念叨著,好似說著一件極其荒唐的事情,以至於他幾乎笑出了眼淚。
笑到盡頭,比哭還難看。
“容兒,別鬧了。我說過,我這一生只有兩件事,如今已經完成了一件,剩下的,就是你了。我還需要一丁點時間就可以打理好這一切。我帶你離開靈欒城,甚至可以離開北國!我們去做平凡人,做平凡而快樂的生活,只有我們倆的生活。”
他一臉認真地看著蕭容,勸慰著,甚至是乞求著。
蕭容聽著聽著,眼眶不由得潤溼了。這句話,她等了那麼久,等得幾乎心力交瘁。如今穆卿終於說了出來,將這句她做夢都想聽到的話語說了出來。
可為什麼,此刻她只覺得無比諷刺?
穆卿本來還一臉喜色,只見蕭容無力地動了動唇,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他的臉僵住。
她說:“我們都回不去了。”
蕭容後退兩步,橫起手中的鴛鴦劍,手一揚,劍徑直飛走,深深插在黑木窗欞上。
穆卿的目光隨著劍身而順過去,再不敢移開。他就那樣無神地看著那柄孤獨搖晃的鴛鴦劍,彷彿那就是他自己,被蕭容這樣無情地扔下,再無留戀。
良久良久,他回過眼來,書房中已經只剩下他一人。
這種孤獨和恐懼,彷彿回到了當年,他摟著孃親的墓碑偷偷哭著,然後八王爺開啟門,告訴他穆軒王自盡於府中。
那時候。他也是這般孑然一身,那種孤獨感就好似無盡的黑夜,溫軟地侵襲上來,他陷入其中,無力掙脫
深夜的騰龍殿靜得出奇。
玄棣一聲不響地批閱奏摺,臉上的表情凝重而嚴肅。扔開一本,又扔開一本,他停頓了一下,暗自瞥了一眼身後的蕭容。
“愛卿為何深夜還留在騰龍殿中?”
蕭容站得好似一座雕塑,聽到這句話。眼眸才微微動了動。
“夏國剛滅。近日局勢動盪。卑職擔憂皇上安危,因此不敢擅離職守。”她小心翼翼地說著。
離開大帥府已經數日,這些天她一直神情恍惚。今日來到騰龍殿的時候才剛過午時,之後她就一直陷入了冥想狀態。等玄棣將她的魂兒拉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這麼晚了。
玄棣聽到這樣的回答,滿意地笑了起來,坐直了身體,柔聲道:“這兒沒有別人,不必再一口一個卑職。朕累了,愛卿來為朕捶捶肩。”
“這”蕭容懵住了,遲疑了一陣,尷尬地笑起來。“皇上日理萬機,自然疲累,如今天色已晚,皇上不如移駕到皇后娘娘的鳳儀殿”
“放肆,何時輪到你來指使朕了?”他突然輕聲呵斥。打斷蕭容。
蕭容暗叫不妙,立刻跪下身來:“卑職該死!”
玄棣的情緒簡直比穆卿還多變,前一刻還笑臉盈盈,一瞬間就能立刻陰風煞煞。
蕭容暗自警惕著,卻不料玄棣又收起那些嚴肅,笑將起來。
“朕還有摺子沒批完,不想歇息。可是坐了大半日,肩膀都僵了。”他再次瞥了瞥蕭容,“愛卿還跪著作甚?起來,為朕錘錘背揉揉肩。”
蕭容抿了抿唇,只得輕聲答道:“是,皇上。”
她不敢妄猜玄棣的心思,更加不敢觸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