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肥沃的水田,物產極其豐富。人煙之稠密,真是熙來攘往,肩摩踵接。文風亦盛,學校很多,辦得都很有精神。只是小街道太窄狹骯髒,房屋也破舊簡陋,住的都是襤褸不堪的窮苦同胞。我常常到這種背街的小巷去看,心裡真是難過。想不到在這種天然富庶的地方,竟有這樣多的窮人,而且窮到這樣的地步!我曾注意轎伕的生活,實在非常可憐。他們做著苦力,卻過著很墮落的生活。十個有九個抽大煙,走到哪裡都有娼婦,總說回家去,好像隨地都有他們的家眷一般。吃的很好,餐餐米粉肉。酒和賭也沉溺得厲害。他們這樣的用大煙、賭博、酒和女人來斲喪自己,而乾的又是出力賣命的事。因此人人面黃肌瘦,像癆病鬼一樣。四川早就號稱七千萬人口,多年來滋育生息,應當早就超過一萬萬,但並未見人口增加。都是因為一般人民生活太壞,死亡率太高的緣故。若是政治上了軌道,使家家小康起來,並不是一件難事。
第二十章蜀道難(3)
在順慶駐防的,這時有第四混成旅的一營人,營長是孟寶臣,早先由東三省開往湖南,剛從湖南開到川北來的。他們的旅長名武祥徵,曾任第二十鎮的協統。他們這隊伍一句話可以概括,就是“將驕兵惰”,這有事實可以說明的。有一次我在街上走,看見他們幾個排長都穿著黑花緞的馬褂,藍花緞的袍子,青緞的刺花雲子靴,在街上搖搖擺擺,像哪兒的富家公子一樣。聽說他們各級官長上街,很少不穿便服的。官長如此,士兵的情形可以想見。
有一天,幾個官長給我報告,說:“我們計程車兵在街上買東西,第四混成旅的兵見了,就譏罵我們,說我們穿的不好,罵我們是孫子兵。”言下非常憤慨。我心裡很好笑,望望我們幾個官長身上,都是穿的灰布褲,黃布襖,低下頭看看自己,也是一樣。再想想全體官佐目兵,以至夥馬伕,也都沒有兩樣。我說:“由他們罵去,有什麼可生氣的。這正是表示他們的墮落腐化,恬不為恥。我們只管刻苦努力,人家罵也好,不罵也好,都不必管!”幾個官長有的沒有再說什麼,有的仍然很氣憤。我怕為這種無聊的事鬧亂子,當即集合全體官佐目兵講話,我說:
“剛才你們官兵來報告,說第四混成旅的兵罵我們是孫子兵。聽說大家都很生氣,可是我倒覺得他們罵得很對。按歷史的關係說,他們的旅長曾做過二十鎮的協統,我是二十鎮裡出來的,你們又是我的學生,算起來你們不正是矮兩輩嗎?他們說你們是孫子兵,不是說對了嗎?再拿衣服說,綢子的兒子是緞子,緞子的兒子是布,現在他們穿緞子,我們穿布,因此他們說我們是孫子兵,不也是應當的麼?不過話雖這麼樣說,若是有朝一日開上戰場,那時就看出誰是爺爺,誰才是真正的孫子來了。”
幾句話把官兵們講得笑起來。待我講完過後,他們都已經心平氣和,再也不生氣了。
從順慶往下走即是嘉陵江。裂面溪在嘉陵江右岸,我們在順慶住了幾天,即向裂面溪出發。這條路最為奇怪,因為順慶與裂面溪事實上相距不過二里,但中間河流縱橫,阻隔交通,不能直達,使道路繞了一個大彎,這一彎就彎成四十多里路。如果多多架橋設渡,貫通水阻的地方,那便利行旅,豈止十倍(若將那些毫無利益的小河流鋪填起來,也並不是很大的工程,那時將多出許多肥沃的土地,同時可以除去交通上很大的麻煩)。可是當地官民從沒有打算到此,一直聽任行旅者繞著河流,跑四十多里的冤枉路。真是太不求進步了。
我們到了裂面溪,捉獲一個私造槍支的犯人。審問過後,就把他押在一間僻靜的房內,交給九棚正目閔兆祺看管著。閔是山東臨沂人,性情老實,做事沒有經驗。一天晚上,那犯人要求放他出來小解,他答允了,帶著兩個弟兄緊隨在後面。等犯人進了廁所,他們就在外面等著,不曾一同進去。他心裡想,在廁所裡,你總跑不掉。不料一等不見人出來,再等仍是不見人出來。剛要進去探看,忽然聽見一陣嘩嘩的水聲。那犯人不顧糞穢,已經從糞裡竄逃了。原來四川一帶人家的廁所多半是深四尺闊八尺的一個坑,上面鋪一塊石板,中間隔著一道牆,牆裡自家人用,牆外給行路之人用,一舉兩便,以蓄糞料。閔兆祺不知道這裡廁所的構造,竟讓犯人從石板上面竄逃了。這一來,使閔兆祺張皇失措,鬧了半天,也沒有追獲。這案子我已經向陳將軍報告,還沒有發落,就出了這岔子,我怎麼交代呢?於是我只好在營門口以及各處大街要路上張貼布告,寫明該犯罪情甚輕,勿妄思脫逃,致於重咎。倘肯前來自首,一定從輕發落,否則擒獲罪加一等,云云。不料這佈告居然生效,不到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