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裡生下,不料整個正月過完也不見什麼動靜,又不敢胡亂催產,就只好再等著。
好容易熬過了年,轉瞬就進了二月。
今年的天氣比往年暖和的早,才開了春,太液池裡那凍著的池水,便漸漸消融,兩岸綠柳逐漸吐出新芽,岸上的迎春也開的爛漫,又是一派大好春光。
二月二這日清晨,蕭清婉在睡夢中聽得屋外滴答聲響,便睜了眼睛,看帳子上已透了光亮進來,就呼青鶯進來伺候。
青鶯先攏了床帳,將她扶起,替她慢慢穿了衣裳。蕭清婉便問道:“才聽見水滴兒的聲音,誰在外頭灑水呢?”青鶯笑道:“不是,是屋簷上頭的冰稜子化了,才有這聲響。昨兒就該叫小太監拿了梯子上去,把這些冰柱子都折了,倒沒得吵了娘娘睡覺。”蕭清婉笑道:“已是這時候了,該醒了。今年倒暖的早些。”說著話,就穿了衣裳。
明月進來替她梳頭,笑道:“雖說娘娘如今不見外人了,但今日是娘娘的生日,皇上必然要過來的。還是仔細收拾收拾罷?”蕭清婉點了點頭,就憑她給梳了髮髻,插了兩樣簪環。
到了午間時分,贏烈果然過來,陪她一道用膳。雖是蕭清婉的生日,因她產期臨近,也並未大操大辦,只多上了幾個碟子,煮了些壽麵上來就罷了。
正說著話,蕭清婉忽然覺到肚子裡有些不大舒服,一碗壽麵才吃了兩口就丟下了。贏烈見狀,連忙問詢。她才待笑說無事,腹內卻忽然往下憋墜著一陣劇痛,那臉轉瞬就蠟渣兒也似的白了,豆大的汗珠順著額角滾了下來,捂著肚子歪在炕上連聲哎喲,那摧陣疼卻是一陣比一陣的緊了。
贏烈見了,立時便知這是要生了,慌了手腳,一面連聲呼喝人去請太醫、醫婆來伺候,一面呵斥宮人將她攙到內裡床上去。他自家卻走到了廊上,原來世人皆謂婦人產子,必有血汙,極為不祥,產房亦不是個吉利的地方,便是連產婦的丈夫,也不能進入。當下,贏烈只在廊上等候。
只片刻功夫,張鷺生便帶著兩名醫婆匆匆趕至,才待給皇帝行禮。贏烈便叫止了,催逼他們進去伺候。
那王旭昌便令那兩名女醫進去為皇后接生,他自己則在外堂上候著。
這正宮皇后生產,宮裡自有一套規矩,此不必詳述。只說贏烈自家在廊上踱來踱去,心中焦躁,一時撫柱短嘆,一會兒憑欄長吁,再無片時靜止。
皇宸貴妃聽聞訊息,也乘轎趕來探問。贏烈見她到來,忙說道:“你身子也重了,跑來做什麼!待皇后生下,朕自然打發人去給你送信兒。你先回宮去,在這裡枯坐,也沒個益處。”皇宸貴妃滿面焦急道:“臣妾不放心,臣妾還是在這裡和皇上一道等。”贏烈說道:“胡鬧!這兒有朕在,你有什麼不放心。快快回去,不要讓朕操心。”說著,就命張鷺生送她回去。皇宸貴妃眼看無奈,只得暫返宮室。
這般又等了片時,裡面再沒動靜,贏烈正在滿心不耐,一名女醫忽自裡頭奔出,滿面惶急,嘴裡就嚷道:“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寤生了!”
何為寤生?乃是世間俗呼作的逆生。原來,婦人產子,若要順產,胎兒必得頭下腳上,方可順出產道。若是腳下頭上,又或橫在母腹之內,手腳必要卡在產道之內,不得脫出母腹,此即為寤生。昔年鄭莊公出世之時,亦是如此。婦人產子,如遇此狀,別無他法,只得將胎兒推回母腹接生的產婆施以按摩之法,使其倒轉過來,方可生產。然而此法歷時頗久,多有那身子不夠強健的婦人,挨不過去,一口氣轉不過來,香魂玉魄就隨了無常離去。再則,所謂瓜熟蒂落,既已發動,必是到了生產的時候,胎兒若久久不得出世,亦會憋死在母腹之內。世間婦人產子,碰上此狀,兇險至極,多有為此而一屍兩命的。
眾人一聽那女醫嚷叫“寤生”二字,頓時都變了臉色。贏烈更不打話,大步上階,就要往屋裡去。慌得一眾人攔阻勸告道:“裡頭是產房,不吉利,皇上不能進去啊!”贏烈一面喝罵“滾開”,一面向大步進房,一面又呵斥王旭昌道:“還不快去想法子!”
那王旭昌頭上冷汗滾滾,也顧不得擦,便向藥箱內翻找東西。
贏烈走進房內,直奔至榻前,只見蕭清婉臥在床上,臉色慘白,秀髮溼濡,面上淚汗縱橫,娥眉緊蹙,似在忍受無窮的痛楚。他奔至榻前,便握了她的手,連聲呼喚。
蕭清婉見他進來,止不住又滾下淚來,死握著他的手,氣喘吁吁道:“皇上,婉兒婉兒生不下來。皇上不要顧惜婉兒,去找把刀來剖開婉兒的肚子,把孩子拿出來。婉兒要要生皇上的孩子!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