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奩,扶著她進內室歇下,才立在一旁低聲說道:“娘娘,今兒早上老爺送信進來,說岳姨娘的身子略好些了,蘭姑娘也到姨娘身邊照料去了,叫娘娘少掛懷。”惠妃點了點頭,微嘆了一聲,說道:“娘和妹妹在家裡能過的舒心,我也就安心了。”
紅扣禁不住說道:“老爺和夫人總拿著姨娘同蘭姑娘來要挾娘娘,奴婢心裡實在不平。當初公主夭折,娘娘病倒的時候,他們脖子一縮誰也不管,如今又要娘娘在宮裡替他們出頭。奴婢不知道,這世上竟有這般便宜的事!”惠妃淡淡一笑,說道:“罷了,我這病驅殘喘的,怎樣都不要緊,說不定哪日就去了呢。能讓娘在家裡平安喜樂,妹妹將來能許個好人家,就比一切都強了。”她此言說的分外神傷,紅扣聽著,不由紅了眼圈,連忙啐了幾口,又說道:“娘娘不要說這不吉利的話,娘娘是最有福氣的人,斷不會如此的。”
惠妃淡淡的道了一句:“我有福氣,就不會進宮來了。”紅扣聞言,也是語塞。當初宮中大選,林家也有額定人數,林霄膝下有三四個適齡的千金,他放著饒不挑,偏把這位給送了進來。這林三姑娘前來應選,原本是抱著不入皇帝法眼,落選歸家的念頭。誰知,贏烈還偏就看中了她,一紙黃絹,便將這位庶出的姑娘抬舉做了妃子娘娘。在外人眼裡,這自然是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好事,然而於她自己,卻是天涯隔斷,芳草成囚,今生今世都陷入這富貴囹圄之內。
惠妃略憶了些往事,就不再去想,只是說道:“如今也是沒辦法的事,倘或靠著他們成了事,倒也是好事一樁。待本宮揚眉吐氣了,照料母親與妹妹豈不更加便宜?但只一件,瞧著這幾日的情形,皇后手腕老辣幹練,聽聞前番平叛,她也多有出力——皇帝素來嫌厭後宮干政,卻偏容她議政,甚而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也交付與她,可見對她信任有加。她能在皇上心裡紮根到如此地步,也足見她的本事。蕭家又勢大根深,蕭相亦是個能臣,父親這麼多年來一直屈居其下,也是有一番道理在其中的。”說著,她搖了搖頭,嘆道:“不容易啊,瞧著前頭錢寶林、謹妃和如今劉秀春的下場,本宮也是心驚膽寒。哪日弄得不好,只怕只怕本宮也要落得那個結局了。”
紅扣趕忙說道:“娘娘快休如此,好不好,還有路將軍在呢!哪裡就到了這般田地了。”惠妃聽到“路將軍”三字,粉頰上微微透了些紅出來,沒再接話,只是說道:“今兒出去轉了這麼一圈,本宮乏得很,扶本宮進去歇歇。”紅扣便攙著惠妃的胳膊,動身往裡間去了。
至晚間,蕭清婉已然將惠妃在養心殿內所言打聽了個清楚,御前侍奉的太監小許更是將惠妃每一句話都學與她聽。蕭清婉默記於心,令絳紫拿了兩封紅封打賞於他,就打發他去了。
穆秋蘭看著桌上燈燭將殘,便換了一支上去,將換下來的就要丟棄,蕭清婉看見,連忙道:“別忙著丟,將這些殘蠟都收著。等收的多了,放在火上熱熱,熔在一處,還能再用呢。”穆秋蘭笑道:“娘娘也忒仔細了,這削減後宮用度,原不過是為討皇上歡心,哪裡就到了這般田地,連這些針頭線腦也捨不得丟了。”
蕭清婉橫了她一眼,說道:“哪個對你說來?雖說這事本宮是順著皇上的意處置的,然而國庫入不敷出,本宮也確有節儉之心。倘或本宮是個小可人家的婦人也還罷了,既然坐在了這個位子上,自然也要於其位而謀其政了。”穆秋蘭被說的有些訕訕的,自己解嘲笑道:“娘娘說的是,奴婢小眼薄皮的,想不到那許多。”蕭清婉見她神色難堪,又笑道:“話雖如此,本宮收這些殘蠟卻是想做些新鮮玩意兒,到了年下大節裡拿出來玩,你給收著就是了。”穆秋蘭聽說,便將手裡那截蠟燭放在了一個錦盒裡,又收在了架子頂上。
她收好東西,轉了出來,瞅見炕几上攤著些明黃的綢緞,蕭清婉正就著燈火量了尺寸裁剪,明月和青鶯都在一旁幫襯。於是上前說道:“娘娘這是做什麼呢?”蕭清婉一面拿尺子量著,一面說道:“前兒皇上過來,本宮說了要替皇上做幾件衣裳,眼下正好空閒,就做裁兩件寢衣出來。”穆秋蘭便笑道:“又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娘娘何必趕在這個時候?熬油費火的,還怕傷了眼睛。”蕭清婉微笑道:“如今月份還不大,尚且能拿得動針,又空著手,就做了罷。免得過上兩月,到了腰都彎不下去的時候,更是一針都不能了。”穆秋蘭笑嘆道:“娘娘待皇上這份心意,整個宮裡都是少有的了。旁人哪個不是懷了孕就鼻孔朝天了,樂得被人捧著,清閒自在呢。”
蕭清婉笑而不語,待裁好了緞子,揉著眼睛叫收了,才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