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文淑容跌這一跤未必是她作的,卻觸了皇上多疑的性子,以為她又故伎重施,殘害懷孕妃嬪,誣陷本宮。宮中子弟不盛,皇上極其看重子嗣,前番梁氏之事只怕已是懷恨在心,只為顧及前朝,才一時沒有動她。再者,本宮聽聞,榮親王與皇長子十分親近,兩府來往甚密,趙文廣的事兒榮親王也多有出力。皇上本就厭恨榮王,偏趙氏又與他攪在了一起,幾番湊在一處,才有了今日之事。”
穆秋蘭聽了,默然不語。蕭清婉又道:“那貴妃的各樣物件都留神收著,只怕還有還給她的一日呢。屆時若找不見了,可是又費工夫。”穆秋蘭問道:“娘娘既說皇上早有貶她之意,卻為何又說這話?聽娘娘一番見解,奴婢只覺得趙氏再無翻身之日。莫非竟會有變?”蕭清婉笑道:“姑姑是久居宮闈之人,難明其中關竅。這後宮女人的榮辱,皇上的恩寵固然是極要緊的,前朝的勢力也不容小覷。榮親王既保了皇長子,斷不會坐視趙氏遭難不理。新歲不宜加封,過了年怕就要說話了。”說畢,便伸出三根春蔥玉指,在穆秋蘭眼前晃了晃,又道:“榮親王、皇長子,最後才是趙氏自己個兒。前二者不除,趙氏起復便指日可待。再則,皇上總還念著往日的舊情——皇上將她貶做貴儀,卻未曾要她遷居,照舊住在那長春宮裡,其心如何便可揣度了。她又是皇上長子的生母,不看僧面看佛面,趙氏屈居嬪位不會太久的。”她口中說著,心內忖道:榮親王既有不臣之心,自然雁過留痕,卻不知父親那邊佈置的怎樣了。榮親王老奸巨猾,只怕沒那般容易留下明證。趙氏本人又是個慎密之人,也不大好下手。倒要在旁處尋個地方落腳才好。
她悶頭細思了一會兒,便覺到有些口渴,才吩咐明月倒茶,李明貴忽然走了進來,上前打千問安道:“奴才給娘娘請安,奴才有事稟告。”蕭清婉自明月接過茶碗,抿了一口,方才道:“起來說話。”李明貴起身,自袖裡掏了一陣,摸出一枚珠子,道:“娘娘適才打發奴才到文淑容站著的地方去看,奴才在雪裡尋到了這個。”蕭清婉向穆秋蘭望了一眼,穆秋蘭便接了過來,又問道:“可還有別的痕跡?”李明貴道:“奴才去看時,這珠子已是漬在泥裡了,還有一道滑痕。想來,文淑容便是踩到了這個,才滑倒的。”蕭清婉點了點頭,又問道:“可還有旁人瞧見?”李明貴回道:“雲光樓只餘幾個灑掃的宮人,並沒別人。再有,奴才回來時,見絳雪軒的宮人抱了包袱過去了。”蕭清婉笑道:“她懷著身子,又才跌了一跤,還是靜養為上。待會兒你再帶幾個人過去瞧瞧,叫她安心住著,若缺了什麼只管打發人來說。”李明貴應了,又看皇后別無二話,便下去了。
待李明貴出去,穆秋蘭將那珠子遞到皇后面前。蕭清婉取了過來,捏在手裡,細細打量了一番,且不言語。穆秋蘭看著,在旁說道:“奴婢瞧這珠子的質地成色,倒好似前番皇上送來的那兩斛?”蕭清婉點頭道:“正是,那時候合浦進貢了兩斛,皇上都給了本宮。本宮記得,除去送到了姐姐那兒一斛,尚分賞了幾個妃嬪?”正說著,青鶯提了雞鳴壺過來,替皇后添了茶水,介面道:“奴婢也記得,還是文燕給分的,與了文淑容、黎順容同那死了的梁氏。”蕭清婉笑道:“倒是你記得清楚。”語畢,就握著珠子,一言不發。穆秋蘭覷著皇后臉色,問道:“娘娘是想,今兒文淑容這一跤,不是白跌的?”蕭清婉道:“你瞧,這珠子上頭是打了釦眼兒的,顯是釘在衣服上做釦子的。若說沒釘死,怎麼早不掉晚不掉,偏在文淑容跟前兒就掉了?”穆秋蘭道:“雖如此說,但這珠子這樣小,文淑容也未必就真踩了這上頭。”蕭清婉道:“想來那人也不過是想撞撞運氣,哪知文淑容還真就跌了。”穆秋蘭低頭想了想,又問道:“宸妃娘娘自不會去做這樣的事兒,文淑容今日穿的衣裳上頭並沒珍珠紐子,梁氏已死,娘娘敢是疑心黎順容?”說著,又頷首道:“黎順容有孩子,又素來是個量窄善妒之輩,就出這樣的事兒也不奇怪。”蕭清婉卻沉吟道:“黎順容雖是有些揚風炸毛的脾氣,倒未必有這樣的心計。也罷,這事兒先扣著,對著外人也不要提起,看看再說。你們這幾日也多往雲光樓去瞧瞧,留神再有旁人下暗手。”穆秋蘭應了。
午後無事,宸妃過來坐著說了些話,不外是今日之事。及至傍晚看外頭天色沉沉,有若灌鉛,但恐再下起來,便告辭去了。蕭清婉也慮晚了路不好走,便未留飯。
待宸妃去了,蕭清婉便命排上晚膳來,穆秋蘭疑道:“早間皇上既留了話,說晚間過來,娘娘不多等等麼?”蕭清婉笑道:“皇上今兒晚上是不會過來了,還等什麼?”穆秋蘭心中不解,也不敢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