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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二孃所言,隔壁的關家院子,果然逐漸熱鬧了起來。
關蓉她爹孃大抵是真的很想盡快將這多病的女兒給嫁出去。送聘禮、請期等一應繁瑣事體張羅得飛快,半點不願拖延,看樣子,是真個打算在八月裡就把這門親事辦妥。
花小麥每天不大出門,在自家院子裡,也曾聽見媒子上門過兩回,毫不意外地,每一次都將那黃家誇得天花亂墜,那架勢就彷彿關蓉能嫁過去,是揀了極大的便宜。
關家二老對這門親事顯然也是滿意的。之前好長一段時間在村裡抬不起頭,最近這一向,腰桿卻是終於挺了起來,整日都是笑容滿面,不計見了誰。都要將那姓黃的男人誇耀一回,嗓門敞亮,聲音大得直衝半空。
“說是腿腳有點不好,可平日裡走動卻並沒妨礙,不是大事,男人麼,咱又不圖他的皮相!只要是個會賺錢的,別讓我家閨女跟著受委屈,過窮苦日子,那就挺不錯,我們都不是那起不懂分寸、挑肥揀瘦的人!”
這番話,也不知是說給村裡人聽,還是在安慰他們自己,總之每天都要絮叨上兩三回。花小麥倒是無所謂,當他們唱歌也就罷了,但孟老孃是個暴脾氣,日子一長,就覺不清淨,嫌他們煩。
“話說得那樣漂亮,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心裡還能沒數?”她將嘴皮一掀,回身對坐在番椒串下的花小麥和周芸兒陰陽怪氣道,“你們也別覺得我嘴臭,他家那閨女,病得像個鬼,配給那瘸子,我還覺得人家吃虧了呢!那瘸子就算腿腳有些不利落,到底過日子沒甚影響,他家閨女呢?哼,那病若是發作起來,非把人折騰死不可!”
對此,花小麥但笑不語,然而周芸兒是個心善的姑娘,就有點聽不下去,怯生生道:“大娘,這樣說……好像不大好……”
“有什麼不好?”孟老孃一瞪眼,“我是說實話呀!保不齊那姓黃的人家,根本就沒鬧明白她那病有多麻煩,我……”
話還沒說完,就聽隔壁又傳來關蓉她孃的笑聲。
“啊喲,我也曉得日子定的急了些,可也是沒辦法呀!那後生年紀也不小了,家裡催得厲害,我們反正也瞧著合適,早晚不都得辦嗎?”
孟老孃簡直給煩得不行,左右看看,搬了張凳,往院牆下邊兒一擱,一腳就蹬了上去。
“娘你當心點!”花小麥忙叫了一聲。
孟老孃轉頭來一撇嘴:“你細聲,莫要嚷嚷,我穩當得很!”
院牆另一頭,關蓉她娘還在喋喋不休。
“是是是,謝你吉言,我家閨女這親事一辦成,我和她爹,也就再沒甚可操心的……”
說得正高興,不經意間一回頭,那嘰嘰喳喳的動靜陡地戛然而止。
院牆上,孟老孃只露出一顆腦袋,一雙眼瞪得牛鈴也似,正直勾勾地望著她,臉上沒任何表情,卻偏生顯得既猙獰又陰森,彷彿是隨時打算把她撕來吃了。
即便是大白天,關蓉她娘仍舊遍體生寒,就像是活見鬼,“媽呀”大叫一聲。一溜煙竄進屋裡,落荒而逃。
這情景花小麥雖未曾親見,卻也能猜著兩分,坐在椅子裡笑得前仰後合渾身打顫。唬得周芸兒忙伸手來扶。正開懷,耳朵裡驀地聽到另一個人聲。
“大娘,實在對不住,我爹孃這兩日高興,說話的聲氣兒大了些,吵著你們了吧?”
關蓉?
花小麥笑容頓時一斂。
膽兒夠肥的呀。她娘都怕成那樣了,她居然還敢出來?
院牆上的孟老孃橫眉立目哼了一聲,沒有接她的話茬。
那關蓉卻彷彿還是笑盈盈的,聲音又軟又柔:“大娘,小麥妹妹在家嗎?我能不能見見她?”
“你找我家小麥作甚?”孟老孃齜牙咧嘴沒好氣地道,壓根兒不用花小麥出聲,就給擋了回去,“她和你沒話說,也不得空,你不是要嫁了嗎?你娘給你張羅的那麼急。嫁妝怕是都來不及繡吧?這會子不去忙活,跟我們胡纏甚麼?”
“大娘……”關蓉的語氣裡帶了點乞求的意味,“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許久沒見著小麥妹妹了,往後……往後恐怕要見面也不易,想和她說兩句。麻煩您替我叫她一聲行嗎?我在門口等著。麻煩您了。”
說罷,竟也不管孟老孃同不同意,徑直就往院門外走。
孟老孃低下頭看了看花小麥,虎著臉道:“別理她,她願意在外頭站著,哪怕站一宿,與咱們何干?你和芸兒該幹嘛就幹嘛,方才不是在說中秋做月餅?那桂花蓮蓉餡兒的記得到時候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