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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達到了一舉多得的奇效。而更遠的冬季草場,人畜鞭長莫及,主要還得依靠狼來滅鼠,和騷擾老鼠打草備糧。那些初到草原的農區人,哪能懂得這場關係草原命運戰爭的奧妙呢?

兩匹馬狂吃了不到半個小時,就把肚子吃鼓了。然而,面對這樣大範圍,大規模的草堆,大隊畜群的兵力就顯然不夠了。面對從未見過的戰況,老人想了半天說:調馬群來?那也不成,這兒是牛羊的草場,馬群來了,老規矩就全亂套。這麼多的草堆,就是調摟草機來也摟不完啊。看樣子草原真要鬧災了……

陳陣狠狠地說:是人災!

兩人跨上馬,憂心忡忡地繼續往北走。一路上的草堆,斷斷續續,或密或疏,向邊防公路延伸。

兩人跑到離小獺山不遠的地方,突然從山裡傳來叭叭的聲音,既不像步槍聲,又不像鞭炮聲,聲音響過之後就沒動靜了。老人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團部找道爾基當打狼參謀真是找對了人。哪兒有狼,哪兒就有他。連狼的最後一塊地盤,他都不放過。

兩人夾馬猛跑,山谷中迎面開出一輛軍吉普。兩人勒住了馬,吉普停在他們面前,車上是兩位特等射手和道爾基。徐參謀親自開車,道爾基坐在後排座上,他的腳下是一個滿是血汙的大麻袋,小車的後備箱又被撐得合不上了。老人的目光立即被巴參謀手中握著的長管槍吸引住。陳陣一看便知這是小口徑運動步槍,老人從來沒見過這種奇怪的槍,一直盯著看。

兩位參謀一見老人便忙著問候,“塔賽諾,塔賽諾(您好,您好)”。巴參謀說:你們也去打獺子吧?別去了,我送您老兩隻吧。

老人瞪眼道:為啥不去?

巴參謀說:洞外的獺子,都讓我們給打沒了,洞裡的獺子也不敢出來了。

老人問:你手裡的是啥傢伙?管子咋這老長?

巴參謀說:這是專打野鴨子的鳥槍,子彈就筷子頭那點大,打旱獺真得勁。槍眼小,不傷皮子,您看看……

老人接過槍,仔細端詳,還看了看子彈。

為了讓老人見識見識這種槍的好處,巴參謀下了車,又拿過槍,四處望了望,見到20多米外山坡上,有一隻大鼠站在洞外的草堆旁吱吱地叫著。巴參謀略略地一瞄,叭地一槍,便把老鼠的腦袋打飛了,鼠身倒在洞外,老人渾身哆嗦了一下。

徐參謀笑道:狼全跑到外蒙古去了。今天道爾基領著我們兜了大半天,一條狼也沒瞅見。幸虧帶了這杆鳥槍,打了不少獺子。這兒的獺子真傻,人走到離洞口十來步也不進洞,就等著挨槍子兒呢。

道爾基用炫耀的口氣說:兩位炮手在50米外就能打中獺子的腦袋,我們一路上見一隻就打一隻,可比下套快多了。

巴參謀說:呆會兒路過您家,我給您留下兩隻大獺子,您老就回去吧。

老人還沒有從這種新式武器的威力中回過神來,吉普就一溜煙地開走了。畢利格老人神情呆滯,好像還停留在他習慣中的秋季草原裡。老人也可能還在回想那支便捷輕巧的長管槍,短短的一個多月,這麼多可怕的新人新武器新事物新手段湧進草原,老人已經完全懵了。吉普車的煙塵散去,老人轉過身一言不發,鬆鬆地握著馬嚼子,信馬由韁地往家走。陳陣緩緩地跟在老人的身旁,他想,都說末代皇帝最痛苦,然而,末代遊牧老人更痛苦,萬年原始草原的沒落,要比千年百年王朝的覆滅更加令人難以接受。老人全身的血氣彷彿突然被小小的筷子子彈頭穿空,身子頓時佝僂縮小了一半,渾濁的淚水順著憔悴蒼老的皺紋流向兩邊,灑在大片大片白藍色的野菊花上。

陳陣不知道怎麼才能幫幫老人,驅散他心裡的哀傷。默默走了一會,結結巴巴說:阿爸,今年秋草長得真好……額侖草原真美……等明年也許……

老人木木地說:明年?明年還不知道會冒出什麼別的怪事呢……從前,就是瞎眼的老人,也能看到草原的美景……如今草原不美了,我要是變成一個瞎子就好了,就看不見草原被糟蹋成啥樣兒了……

老人搖搖晃晃地騎在馬上,任由大馬步履沉重地朝前走。他閉上了眼睛,喉嚨裡發出含混而蒼老的哼哼聲,散發著青草和老菊的氣息,在陳陣聽來,歌詞有如簡潔優美的童謠:

百靈唱了,春天來了。

獺子叫了,蘭花開了。

灰鶴叫了,雨就到了。

小狼嗥了,月亮升了。

…………

老人哼唱了一遍又一遍,童謠的曲調越來越低沉,歌詞也越來越模糊了。就像一條從遠方來的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