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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黑亮把布和紅糖拿回來,我已經疼得在炕上大聲叫喚,他還來抱了我,勸我忍著,我就罵他,罵他我怎麼能忍住,又罵都是他害我,罵得他不敢抱了,我再叫喚起來,他再過來抱我,說:我不勸你了,只要能減輕疼,你就叫喚,你就罵。滿倉娘吃夠了煙,說:黑亮,你出去,這沒你事,讓我孫子不要亂跑。黑亮說:她咋這疼呀?滿倉娘說:生孩子不疼啥時候疼?!黑亮一走,她脫了我的衣服,用被子墊起我的後背,端來的水和煮好的剪子放在門口了,她拿過來,說:不敢把力氣叫喚完了,過一會兒該用勁時咋辦?黑亮就在窯門外,她說:提半籠灶灰來。黑亮說:灶灰?她說:一會兒血水流的得墊腳地呀。打三個荷包蛋來讓她吃,孩子沒生下來大人倒虛脫了。黑亮說:她咋還聲喚哩?她說:現在知道做女人艱難吧?閉了門,又坐在炕沿上吸菸,說:都這樣,女人誰都這樣,沒啥怕的,我生頭胎時還鋤地哩,滿倉就生在地裡,用石頭砸的臍帶。她再一次檢視了,手指頭還在裡邊塞了塞,嘟囔一句:開了。我還想問是什麼開了,一陣更劇烈的痛,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我這回是坐在了窗子的第三個格子上,看到了滿倉娘。嘴裡還叼著煙鍋子,把胡蝶的兩條腿分開了,在腰下墊上枕頭,就有水流了出來,接著半含半吐地有了一塊肉,立即又不見了。滿倉娘在說:啊,橫生呀?!那塊肉再次露出來,是一隻小小的腳丫子。滿倉娘就把煙鍋子扔了,半跪在炕上,黑亮趴在門上,說:哎,哎,咋不聲喚了?滿倉娘說:是個螃蟹。黑亮說:生了個螃蟹?!滿倉娘說:人道上不好好走,別人都是先出來頭,他出來了腳。黑亮說:啊,啊?!滿倉娘說:你進來,進來,給我幫個手!黑亮進來,他嚇壞了,不敢朝下看,去看胡蝶的臉,胡蝶的臉變了形,他說:人昏過去了。滿倉娘忙掐胡蝶人中,拍打胡蝶的臉,說:醒來醒來!黑亮就哭腔下來,大聲叫胡蝶。滿倉娘說:那是疼昏了,沒事,你哭啥麼!彎腰在炕下的水盆裡抓水,水有些熱,甩了甩,又在胡蝶臉上拍了拍,胡蝶就把眼睛睜開了。
我睜開了眼,疼痛比先前更厲害,再聲喚起來。
滿倉娘開始搬動我的身子,黑亮要幫她搬,她不讓黑亮搬,搬了六下,再搬了六下,把我翻側著,在背上推,然後讓我趴下,我趴不下,她就讓我雙腿屈著趴下,又是在背上推,說:黑亮你眼睛好,背上那條梁是不是直了?黑亮說:我看不來。她說:翻過來翻過來。黑亮把我翻過身來,緊緊地把我上身抱在懷裡,我又恢復了先前的姿勢,她又在肚子上揉動,她已經滿頭滿臉的汗了,趴下來看了一會兒,說:好了,你這是要生皇帝呀,折騰我!就坐下拿了煙鍋子吸,問:煮了荷包蛋沒?黑亮說:煮了,給你也煮了一顆,給小孫子也煮了一顆。她說:你下來,給她餵雞蛋。黑亮把荷包蛋端來,我卻血流了一炕,又昏了。
我再次站在窗格上,瞧見黑亮在掐胡蝶的人中,滿倉娘似乎在生氣,一把把胡蝶的手拉過來,在虎口上掐,說:你是個懶人,該你出力呀你給我昏過去!黑亮爹又跪在礆畔上給天磕頭,問旁邊的老老爺:沒事吧,不會有事吧?老老爺說:太陽這紅的,雞在窩裡窩得靜靜的,能有啥事?沒事!滿倉娘再次趴在了胡蝶腳前,她的鬢髮都散了,一撮子灰白頭髮撲撒下來,用手去攏,手上的血就沾在了額顱上,隨之說:見頭髮了啦,見頭髮啦!黑亮臉色煞白,汗水淋漓,靠在窯壁上,不敢看。滿倉娘說:去,把荷包蛋熱熱。黑亮一出窯門,軟在地上,說:爹,爹,你把荷包蛋熱熱,有些涼啦。黑亮爹卻往廁所跑去。胡蝶好像是又睜開了眼,滿倉娘說:醒了?胡蝶長長出氣,滿倉娘說:醒了先憋住氣,用力努,努!胡蝶在咬著牙用力,滿倉娘還在說:你咋不用力哩,再努,用力努!黑亮爹從廁所出來,端了雞蛋就進了廚房,不一會兒把熱了的荷包蛋再端出來,交給黑亮了,他又去跑廁所。黑亮說:你咋啦?他爹說:不知道咋啦,我後跑,去了又拉不出什麼。胡蝶在不規則地發著吭哧聲,像是毛驢在爬坡,又像在拉漏氣的風箱。突然噗地一下,如一盆水潑出來,濺了滿倉娘一臉,而孩子就在水潑出來的同時,像是條魚,衝到了炕蓆上,又光又滑,竟掉下來,正巧落在炕下的灶灰籠裡。滿倉娘說:你是個髒東西!忙從灰籠裡撿出來,提著後腿就拍屁股,孩子哇地哭了。
不一會兒,黑亮提了胞衣出去,礆畔上站著黑亮爹,老老爺,瞎子,他說:是個男孩!
胞衣就埋在了石獅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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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孩子,名字叫黑一。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