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娛樂都沒有,忒無聊。我不覺得。我覺得,我們有不少可玩的東西,別看不起眼兒,其樂無窮,就像我們小時候的玩具,簡陋是簡陋,樂子一點不少。要說缺什麼,我看是外國電影。
我記得,五十年代和六十年代,中國不乏外國影片,除了蘇聯,英國、法國、日本,甚至美國的片子都有。後來,越來越貧乏。大量的資料片,特別是法國、義大利的風格片,有人臨時配音髮套票的那種,我們是“*”後才大飽眼福。
那些個冬天,太值得懷念了。外面天很冷,但屋裡很暖和。強烈對比下的溫暖,讓人“心眼裡頭熱乎乎”。我們是在時代的洪流之外,尋找另一番天地。
沙龍都是地下。我們的幻想,就像石板下的草籽,是從石板的縫隙往外長,只等春天的來到。八十年代,很多東西,從地下變地上,全是從這種石頭縫裡長出來的。我說,革命的種子早晚要發芽。
除了聊天,讀書最重要,這是最能消愁解悶打發時光的手段。沒有功利,沒有目的,只是為了找樂子。這種讀書境界,後來找不到。
當時,書不好找,大家都是逮什麼讀什麼。但我居然讀了不少書。從北京到內蒙,從內蒙到山西,我一直帶著書。我還記得,我跟我表哥,翻山越嶺,從書店往回擔書,是個大雪天。我的書架就是由許多書箱組成。
我第一次系統閱讀馬恩列斯毛魯是在這一時期。聯*史、*黨史、國際共運史、“*”中的首長講話和各種資料,第四國際資料彙編,以及右派言論等等,從伯恩斯坦到考茨基,從托洛茨基到布哈林,還有鐵托、德熱拉斯、盧卡奇、阿爾都塞、索爾仁尼琴等等,那是什麼“反動”看什麼。灰皮書、黃皮書,各種古書和文學名著,都是我所熱衷。過去,西方的東西有條線,十九世紀以後是列入內部讀物,前面要加批判性的說明,我們要看的就是這種。
反動”的東西,只供領導看,這是特權。我們是佔老幹部的光。北京老幹部多,換外地,不可能。這種故事,沒有普遍性,外地同齡人,聽了就生氣。
李零:七十年代,我心中的碎片(8)
書,都是不脛而走。中學時代,我家有本赫魯曉夫的秘密報告,我早就讀過,很多人不知道。好像劉靜子(插友,後來是女作家)還是張小康
插友,後來是愛爾蘭大使),她們跟我借,不知傳哪兒去了。我經常上她們點,都是老朋友,也是好朋友。我回山西后,她倆給我來封信,說你丫有什麼革命實踐,也敢懷疑毛主席。
我們的啟蒙是在這一段。
沒電話,怎麼約會
說起沙龍,有件事對我很神秘,怎麼也想不起來,就是我們分住各處,怎麼約好了往一起湊。
現在,當然很簡單,打個電話就得了,當年不行。
我記得,電話普及是九十年代。這以前,電話是個稀罕玩意兒,家裡裝電話,都是單位裝的,只有領導幹部和高階知識分子才有。我們家,“*”一開始就割走了。大家都沒電話。就算哪家有,別人沒有也是白搭,你給誰打,誰都沒法接。所以事情就怪了,大家是怎麼往起湊,我怎麼也想不起來。特別奇怪的是,有時人還不老少,住的很遠,說到就都到了。
回憶,痛苦地回憶,就是想不起來。這可比沒電視、沒冰箱、沒洗衣機那陣兒我們都是怎麼過的,更讓我覺得不可思議。
有人說,這還不簡單,傳呼唄。我覺得,這是記憶有誤。他是把後來到處都有傳呼的那陣兒提前,安錯了歷史位置。事情還沒發展到這一步。
還有人說,咱們那陣兒,閒著也是閒著,沒事就串門,串門都是直撲人家的門,沒人打招呼。這話沒錯。我還記得,早年學英語,說西方禮儀,學生見教授,一定要打電話,提前約會,當時我特不理解,覺得外國人怎麼這麼事兒。直撲當然太有可能,我承認,但總不能回回都這麼撲吧?我半信半疑。
總之,大家相信,所有聚會,都是就近串聯,不管是腿兒著走,還是騎車溜,一傳十十傳百,總能把訊息傳到。再不行了,寫封信,一兩天也到了。還有人說,沒準上回見面,就把下回的事定下來了。
是這樣嗎?我怎麼記不起來?
想不到,這等小事,已如“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完全屬於史前時代。
人,真是健忘呀!
詩人郭路生
郭路生是一人物。
今天,已經沒多少人知道郭路生了,別說80後或70後,60後都沒有多少人。但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