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忙解釋道:“皇上,那爾布大人素來矜矜業業,廉潔奉公,此事必定是誣陷,請皇上給臣弟一點時間,讓臣弟徹查……”
“誣陷?”弘曆冷笑打斷,“他每日放出的粥幾是清水,引發災民暴動,死 185,傷 500 餘人,這也是誣陷嗎?!”
弘晝啞口無言。
弘曆冷哼一聲,將目光投向海蘭察,下令道:“即刻將那爾佈下獄,命刑部嚴審!”
海蘭察:“嗻。”
承乾殿內。
繼後仍坐在窗戶旁,一如昨日的位置,一如昨日的傍晚,唯一不同的是……她手裡的護膝已經縫好了。
昨日宮女帶回來的訊息,讓她心事重重,一晚上睡不著。
既睡不著,也就不再勉強,索性起床繼續縫著手裡的護膝,琢磨著天一亮,就將阿瑪叫過來,然後將護膝給他。
護膝是最好的料子,上頭沒什麼花紋,只在背面繡了兩個字——平安。
她對這個父親的要求不高,倘若他真是一個有本事,有能耐的人,也就不會讓妻子早死,女兒一個人在宮裡頭廝殺的頭破血流了……
“平安就好。”繼後握緊手裡的護膝,喃喃自語,“平安就好……”
“娘娘!”珍兒從外頭衝進來,“娘娘不好了,老爺,老爺下獄了!”
噠——護膝驟然落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取捨
弘曆終於放下手裡的奏摺,淡淡道:“皇后,你失態了。”
繼後跪在地上,額頭貼於地面,保持這樣的姿態,已經許久許久了。
“你說你阿瑪是冤枉的。”弘曆嘆了口氣,走過來扶她,“災民砸爛了賑災廠,他與九名賑災的官員束手無策,鬧到不可收拾,以至傷亡無數。朕派去徹查的官員,發現糧倉裡剛撥下的糧米,不足原本三成之數,你告訴朕,誰冤枉你父親?是災民,是御史,還是……朕?”
繼後猛然抬頭,盯著弘曆道:“皇上,二十多年來,我阿瑪不懂升官發財,不懂汲汲營營,皇上怎麼說,百姓怎麼需要,他便怎麼辦事!三年前直隸河堤決口,他只是途徑而已,卻留下幫助當地官民,最危險的時候,甚至親自下河堤,用沙袋,用他自己去堵決口!您說說,這樣一個人,會去貪汙百姓的賑災糧嗎?”
弘曆愕然。
“皇上。”繼後忍不住落下淚來,慘然哀求,“臣妾求您,給他一次機會,再查一次,好不好?”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所以你答應她了?”壽康宮裡,太后頭也不回的修剪著盆栽。
弘曆楞了一下,苦笑道:“朕還沒說完,太后就猜到了。”
“有什麼難猜的?”太后笑了起來,慈眉善目,“皇帝,後宮不干涉政務,你最反感的也是這點,可你卻容忍皇后哭訴,是不是說明,你打心底裡相信,那爾布是無辜的。”
“事實亦是如此。”弘曆淡淡道,“弘晝連同刑部多番查訪,證實早在賑災糧到糧倉之前,便被層層盤剝,那爾布無米之炊,如何賑災?”
咔嚓一聲,金剪子將一朵茶花剪了下來,太后冷冷回頭:“那又如何?”
弘曆一楞:“太后有何看法?”
隨手將那花那剪棄到一邊,太后緩緩走到椅前坐下,極冷靜道:“那爾布忠正有餘,能力不足,光是浙東一帶,粥廠設下 126 個,偏偏只有他的粥廠出了事。當他發現災民鬧事,非但控制不住,還讓局勢迅速蔓延,災民死傷無數,引得朝野震動。若人人都和他一般無能,大清要亂成何等模樣?”
她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弘曆盯著她:“……太后想讓朕殺了那爾布?”
太后微微一笑,反問他:“不殺,不足以平民憤。”
屋子裡燃得是檀香,桌子上貢著的是彌勒佛,就連牆壁上,都掛著觀世音大慈大悲的畫像,看著太后臉上慈祥的笑容,弘曆覺得心中有些發涼。
“您常年吃在唸佛,就算宮女太監犯錯,也不肯輕易責罰。”他緩緩問問,“如今一個明顯被冤枉的忠臣,您卻勸朕殺了?”
太后嘆息一聲,似一個老母親教導自己年幼無知的孩子:“皇帝,你若不殺那爾布,就要徹查這樁案子,就得懲治更多人,包括你的皇叔、堂弟,甚至上千賑災官員。糧食從他們的手中流過,一點一滴, 如同沙漏,剩下越來越少。”
皇叔?堂弟?
弘曆終於明白了過來,太后是慈悲的——她只對自己的親族慈悲,只要能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