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宜弟弟真會挑時候尿。
瞥見一個黑影襲來,寧婧連忙以手肘撐地,連滾帶爬地躲到了雜物堆後。那東西爬行的速度飛快,宛若野獸,它往雜物的頂端爬去,想跨過這道防線,堆疊的空箱應聲砸落,寧婧連忙伸手去擋。
那東西拱起了後背,瞅準時機往下跳。
然而,它的落勢卻在半空停住了,一秒後,整個身體便狠狠地砸向了銅鐘,好似是被透明的手扯住後背扔過去的。
生鏽的老鍾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晃動聲,系統:“行了,宿主,燕無淮來了。”
寧婧激動地坐了起來,想要看殲妖現場。堆得老高的一個裝著破舊燈飾的箱子滑了滑,又再往外滑了滑,猛地傾側。一個木籠式的長形燈罩兜頭砸下,寧婧被砸得眼冒金星,叫都沒叫一聲便暈死了。
系統:“……”
且看那邊,方老太被砸到銅鐘上後,身體便扭曲成了一個奇怪的角度,她恐懼地搖著頭,唾液橫流,更奇怪的事發生了——明明沒人碰她,可空氣裡,不斷有骨節錯節聲的咔咔傳來,她不斷痛喊,可手臂、大腿等部位的長骨卻斷成了一小截一小截的,好似有股力量,在她的身體內遊竄,在皮下掰斷其骨頭。
最終,這東西皮肉陷落,乾癟了下去。按照時間規律,方老太早就該入土了。如今借壽失敗,她偷來的陽壽迅速流失著,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蒸發,竟然徹底淪為了一灘發黃的臭穢的碎骨。
空氣裡慢慢地現出了一個淡淡的黑影。大鐘上方的視窗,那黑影落地後,聚而成形,化為了一個英俊的少年。他踏過了碎骨堆,翻飛的眼睫下,明眸美矣。映著燭火燦燦,好似悲歡興滅、湧動星潮,都在其間一一閃過。
小嬰兒不哭了,側躺在寧婧臂間,好奇地望著這個靠近的哥哥。
燕無淮在兩人身邊半蹲下來,先把小嬰兒抱到木桌上,脫下外套,蓋住他的身體保暖。再把寧婧從箱子裡抱出來,讓她枕在自己的膝蓋上。
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燭火跳動了幾下,徐徐熄滅了。
在那堆泛黃臭穢的碎骨間,嫋嫋白煙裡,隱隱約約地現出了一個頎長的影子。影子穿著一襲寬大的袍子,長髮及腰,腳不沾地,飄在了半空。
燕無淮一手輕輕搓揉寧婧的額角,抬頭那和影子對視,幾秒後,他意外地揚了揚眉。
影子一直不動,像樽沉默的雕像,凝固在空氣裡。若不留神,根本不會發現它。
這其實是一幅很詭異的畫面。直到快天亮了,那遲鈍的影子好似才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它慢吞吞地飄上前來,半透明的指尖落在了寧婧的額頭上,點了一點。當然了,它是碰不到任何東西的。
燕無淮看著它,默許了它的靠近。那影子的手指點完她的額頭,下落到她的眼皮,燕無淮挑了挑眉,伸手遮住了寧婧的眼皮。
這一次是有實感的了。寧婧似有所覺地動了動,眼看要睜開眼睛了。
天終於亮了。
一輪金色曜日從山後溢位,滿貫天際,朝暉從窗戶灑入這座陰森的房間。當那生機勃勃的光線穿透這影子的身軀時,它便如被手臂揮散的煙霧那樣,徹底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出現過。
那堆泛黃的碎骨照到陽光,開始消融。惟獨一塊格外白的薄骨片沒有被侵蝕。
燕無淮吁了口氣,伸手搖醒了寧婧,柔聲道:“小姐,醒醒。”
據說,有靈力的生命,若有泣血苦求也未竟的心願。那麼,即使其元神已經隕滅、魂魄已經投入了六道輪迴,依然會有一股執念留在世間。
滄海桑田,天地變色。當初叱吒風雲的大妖在被奪走內丹後,早已成為一抔黃土。
肉腐骨碎,被雨水沖刷得七零八落,散落在無人知曉的山谷裡。雖然肉體已經隕滅,但由於其本體強大,即使是一塊碎骨,也還附著著淡淡的妖氣,竟然惹來宵小覬覦。
歷經多番轉手,其中一片落入了一個妄求永生的人類手裡,成為了她作惡的工具。
附著在碎骨上面的,不是元神,只不過是一股執念而已。死前未竟的心願完成,執念也就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寧婧被搖醒了,坐了起來。昨晚亂斗的情形恍若隔世,小嬰兒在襁褓裡睡得正香。
通往塔樓的樓梯傳來了凌亂的腳步聲,燕無淮把堵門的桌子移開了,驚慌失措的林娥衝了進來,把孩子抱在了懷裡。燕無淮低頭與她細說著什麼,還一邊指著遠處地上的碎骨。
林娥起床時,女傭告訴她孩子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