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官道:“好!”環顧賭房中的眾賭客,喊道:“各位客人,可以下注買簽了!籤官們,發籤了!”
賭房中的牙官們開始忙活起來,我也連忙在人群中開始擠著走動,發籤下注。
賭客們幾乎是一邊倒的買了羅經匯贏,只有極少數,持觀望態度,並不下注。
我在我待著的那片區域裡,把簽發布完畢,就又回來找娘,仍舊是沒有遇上老爹、叔父、假明瑤等人。
娘問我道:“你看誰能贏?”
我道:“說不準,不過事情有些奇怪,羅經匯如果贏了,接頭的事情不好辦,擂主的蟋蟀如果贏了,擂主又死了,去找誰接頭?”
娘道:“那就先看看再說吧。”
我“嗯”了一聲。
一聲鑼喧,兩家開始亮出寶貝,讓蟋蟀下場。
羅經匯抽開竹筒絲籠,把蟋蟀倒入鬥池中——我雖然站的地方距離兩人稍遠,但是我個頭高,那鬥池所在的臺子也高,我倒是能瞧得清楚——我瞧見羅經匯的那隻蟋蟀身量極大,尾巴極長,腦袋極粗,脖頸泛青,猶如鐵鑄,雙翅明黃,好似鍍金,兩隻大腿,狀若鐮刀,雄赳赳,氣昂昂,威風凜凜,猶如率領千軍萬馬征戰沙場的大將軍一般!
我在心中不禁按讚一聲:“好!”
我和弘德小時候也常常在荒野瓦礫中搜找蟋蟀,編制竹筒,帶回家裡玩鬧,可是卻從未逮住過這樣雄壯的!
如此大的一隻,即便是對上了善咬善跳善叫的油子,也未必會輸。
一干賭客擠破了頭去看,等看見了那蟋蟀的模樣以後,也都紛紛喝彩。
羅經匯面色得意,道:“我這寶貝名曰——金翅將軍!請亮出擂主的吧!”
牙官看了金翅將軍幾眼,笑道:“羅先生這些天要了不少的蟹肉栗子粉,都是餵它了吧?”
羅經匯一愣,道:“你剛才去調查我了?”隨即眉頭一軒,道:“那也晚了!不錯,蟹肉栗子粉,就是餵了我這寶貝!你快亮擂主的出來!”
牙官道:“不急,不急。”把那瓷籠緩緩抽開一個口,敲了敲,想叫裡面的那蟋蟀出來,卻不料那蟋蟀仍舊是伏著不動。
眾賭客鬨笑,有人嚷了起來:“你那籠子裡是個死的吧?!”
羅經匯也笑,道:“這有靈性的寶貝一向都對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擂主死了,這蟋蟀莫非也殉主了?”
牙官沒有吭聲,把瓷籠提了起來,口朝下,使勁拍打了幾次,那蟋蟀終於掉下,落在鬥池之中。
金翅將軍看見鬥池中多了個敵人,立時警覺,“嘟”的鳴叫一聲,又脆又亮,響徹全場,所有的賭客又都喝起彩來!
再看那瓷籠中掉出來的蟋蟀,通體黑不溜秋,又瘦又小,幾乎不如金翅將軍的三分之一大,說是蟋蟀,倒不如說是螻蛄,翅膀耷拉著,半殘不殘,腦袋低垂著,形容萎靡,伏在鬥池中,一動不動,跟在籠子裡的時候一個模樣,也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活著。
眾賭客都笑:
“這還比什麼比啊!”
“對啊,還沒打起來,就半死不活了!”
“半死兒?我看是快死透了!”
“叫一聲,來叫一個聽聽音兒啊!”
“這是擂主的寶貝麼?他孃的糊弄人吧!虧老子還買了它贏!”
“嘿嘿,現在想改,可是來不及啦!”
“……”
蟋蟀雖然是昆蟲,但自古以來,因為善鳴好鬥常被人飼養嬉戲,鬥蟋蟀的歷史也有數千年之久,唐末、南宋、明末之時促織之戲盛行於廟堂江湖,甚至連皇帝都親自下場較技,雖說是玩物喪志,可其中的學問卻是大了去。
這蟋蟀的品類,不說產地,只說顏色,就有紅紫頭、紅麻頭、半紅麻頭、紫麻頭、青麻頭、黃麻頭、黑麻頭、烏麻頭、白麻頭、淡黃麻頭、栗色麻頭、柏葉麻頭、青金麻頭等數十種……
其中,以青麻頭為上品蟋蟀,黃麻頭、紅麻頭次之,黑麻頭又次之,烏麻頭、白麻頭則為最次……
羅經匯的金翅將軍,青如蟹殼,正是上品!而牙官拿出來的那隻小東西,渾身黑不溜秋,正是最次的烏麻頭。
不看體型,就從顏色上來說,金翅將軍幾乎已經是必勝!
兩隻蟋蟀對峙在鬥池中,金翅將軍愈發顯得不俗,真個是:
蹲踞池中似虎虓,積怒不動雙目炬!
作勢登場氣愈怒,雙須立似旌旗豎!
獨為秋蟲判疆土,未許他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