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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元始二年辛亥。

四月初九,很普通的一天,因明日是旬休,禮儀院的幾個禮院生一邊整理卷宗一邊面容輕鬆的相約明日去詩會。

臨近下值時間,幾人將將收拾好所有卷宗準備封入架閣庫,兩名發敕官快步走進來,掃了幾人一眼,問:“易知院可在?”

發敕官問的是禮儀院長官,知院事易珂。

禮院生們面面相覷,發敕官這個時候來找易知院,難道是門下有詔令送達?

可易知院不在,還沒到晌午人就走了。

幾人輕輕推搡了一番,瞧著較年長的一名禮院生上前一步,道:“易知院告假半日。”

發敕官又問:“禮儀院只你們幾人嗎?主事的呢?”

那禮院生答道:“陳修令去了太常禮院,檢點和詳定們也不在。”

發敕官好像並不驚訝:“既如此,此事就交由你們處理發下。”說著,將手中的一封詔令交給禮院生。

梁朝太祖皇帝開國之後,一要安撫前朝宗親舊臣,還要提拔自己的親信在要職上,又懲於前朝種種流弊,採取了“偽署並仍舊”的方法,在舊署旁增設新署以侵其權,以差遣代替職事,既留用了大批舊官員乾領俸祿、不能掌握實權,又使其互相牽掣,便於皇帝駕馭操縱。

如禮儀院就侵了禮部之職。

王猗取代蕭梁立國不過一年多,一應禮器、臣工、儀制皆承前朝。

下發到禮儀院的詔令無非禮儀、祠祭、燕饗、貢舉之政令,可這時節不年不節,又不到貢舉時間,會是什麼事呢?

詔令被接過,發敕官就走了,禮院生們都圍了上來。

“什麼事?這時候發到咱們禮儀院來?”

詔令被開啟,片刻後,禮院生們如遭雷擊,詔令差點兒嚇掉。

“快……快、快快快快……”拿著詔令的那個禮院生使勁兒用胳膊推搡著旁邊的人,“快去找易知院!陛下要把蕭氏宗親的爵位都廢了!還傻站著幹嘛!快去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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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武王於牧野之戰滅商,但對商朝的貴族沒有斬盡殺絕,他封紂王之子武庚為王,以繼商祀。後武庚叛亂,被剿滅後,武王又命紂王兄長微子啟在商朝舊都商丘建立宋國,封為公爵,並特准其在領地裡照行商朝之政,用天子禮樂供奉商朝宗祀。

在加封商朝貴族的同時,周武王還加封黃帝后裔為祝國之君、堯的後裔為薊國之君、舜的後裔為陳國之君、夏朝的後裔為杞國之君。

此五封國,黃帝后裔之祝國、堯後裔之薊國被稱為“二王”之制,虞舜後裔之陳國、夏朝後裔之杞國、商朝後裔之宋國稱為“三恪”之制,加起來合稱“二王三恪”制。

二王三恪屬賓禮之一,是極為重要的一項政治禮儀,歷代王朝皆封前代王室後裔爵位,贈與食邑,祭祀宗廟,以示尊敬,以顯本朝“順應天命”的政權統續,亦在體現統治者的大度,好叫舊朝老臣歸心,為新朝繼續發光發熱。

元始帝王妡以皇后之位女子之身受梁獻帝禪讓,登基為帝,改國號為猗,次年改元元始,本就受諸多詬病,不服者眾。

但元始帝在獻帝朝後期就已大權在握,天下半數以上兵權都握在她手裡,她甚至都不屑朝臣苦口婆心提議她立獻帝長子為皇她為太后垂簾聽政,執意要登頂御極。

忠於舊朝之臣激烈反對“禪讓”,立在乾元殿上大罵王妡牝雞司晨,殿前禁軍很會為君分憂,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無數的鮮血浸染了乾元殿每一塊金磚,為元始帝的登基之路鋪就鮮紅的“丹陛”。

王朝的更替向來很殘酷,對比歷代戰亂屠戮得中原大地滿目瘡痍來說,王猗取代蕭梁政權過渡得尚算平穩,除了朝廷大臣屍骨如山,民間百姓甚至直到元始帝的登基大制廣發天下才知道——哦,皇帝換了個人,咱們現在不是大梁百姓是大猗百姓。

至於高坐龍椅的皇帝是個女人,百姓們真的不關心,他們只知道新皇登基免除了他們三年的田稅,他們只祈禱年年風調雨順,這三年怎麼也能攢下些家底吧。

而這,也是元始帝被朝臣、士林詬病的另一個點。

自古新皇登基幾乎都會大赦天下,是為安撫天下人心的手段之一。

可咱們這位女帝,她就不。

既然是安撫天下人心,自然要讓天下人都得到實惠,那就免了三年田稅吧。那些觸犯律法有罪之人,該斬首斬首,該發徭役發徭役,有罪還能赦免脫死,那以後豈不是人人盼著改朝換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