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讓你知道,一想到哪天有可能會忘記你,那麼你見到那麼陌生的孫懷瑾時,一定會害怕會難過。他那麼驕傲從容,在病痛面前也是無能為力,卻唯獨怕你傷心。”
莫絳心從桌子旁的架子最隱蔽處拿出一個匣子,取下手腕上的鑰匙開啟,把裡面厚厚一疊檔案遞給景涼:“所以他鋪好了所有的路,甚至連這個都給我準備好了?”
景涼有些疑惑地接過,那是一份他從未見過的檔案,越往下看下去卻越是心驚肉跳。
那是一份長達40頁的秘密詳記,準確來說就是關乎於孫氏還有S城波及至京城的所有名利場上的權貴、官場、名門的人的隱秘把柄,每個人的記錄都十分詳細,無官不貪,無商不奸,爬到高處的手段總會有隱晦,而這些人裡隨便挑出一個都是擲地有聲的人物,那麼這些東西就是他們的七寸,只一條流出便會盤根錯節波及到無數人落馬。
他不知道孫懷瑾是如何探尋到這麼多東西,這份東西的重量,恐怕是每個人有慾望的人都夢寐以求的。
孫懷瑾的手寫體,恐怕是孤本,景涼只略略掃了一眼便遞還給了莫絳心,讓她趕緊收起來。這是孫懷瑾為她鋪得最後的路,足以保她一世無虞。
“不止是遺囑,他留給我這樣一份價值□□的東西,安排好自己的死,以為我會一無所知的觸景傷情遠離這個是非之地?然後若是等哪天他病好了便來尋我,若是一輩子好不了就讓我以為他真的死在那場火裡。景涼哥,連你知道我必然不會離開,陰謀算計如他,卻不敢確信我會一直等他,那個傻子……混蛋!”
說到最後莫絳心眼圈已經通紅,說不下去了。
她為什麼生氣?氣得是她自己到現在才知道這一切,她無法接受他痛苦煎熬的時候她通通不在,不是怪他們,她只是怪自己,只是心疼他啊。
驕傲從容如他,自卑怯懦如他,她到現在才得以窺見他的全貌。
莫絳心好半天才平復下來,嚯地一下站起來,轉身就往門外走。
景涼一怔:“你去哪?”
“去接他回家!”莫絳心頭也不回地摔門而去。
莫絳心和景涼回到景宅的時候,孫懷瑾已經睡了一下午,阿綠把她帶到房間的時候他沒有醒。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才再一次清楚地看見許久未見的他的模樣,頭髮有些長了遮住了額頭,眉頭輕輕蹙在一起,膚色寒白如玉,大約是因為躺在窄小的治療椅上極不舒服,臉頰瘦了許多,穿著白色的薄線衫越發顯得溫和清俊。
“因為……我有病,有很嚴重很嚴重的病,要治好了才能下山的。”
“你生了什麼病?”
“這個不能說的。總之我是在找一個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等我找到了,我就可以回家了。”
……
這是她的少年。
她躬身輕輕抱住他,輕拍他的後背在他耳畔喚道:“容之,快些起來,我們要回家了……”
睡夢中的少年睜開迷濛的雙眼,於恍惚中看見了一雙溫柔得幾乎滿溢的眉眼,好像很久以前就刻進了他的記憶裡,似兒時母親的懷抱,最溫暖的搖籃,他唇角不自覺地勾起,本能地伸手抱住了她,像抱住了全世界。
阿綠在一旁眼圈都紅了,回身對站在身後的景涼說:“我到今天才明白你為什麼說容之母親的愛不及她半分,他們倆只要在一起,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因為即使是在病中已經失去了所有記憶的孫懷瑾,從來不肯跟人過分親近,他從沒有主動擁抱過任何人。
“那我就把他帶回去了,我會好好看著他不讓他到處亂跑,每天會陪他到這兒來治療。阿綠,景涼哥,謝謝你們。”莫絳心拉著似睡非醒的孫懷瑾對著兩人深深鞠了個躬。
“跟阿綠姐姐和景涼哥說再見。”她拍拍孫懷瑾的肩膀說道。
孫懷瑾頓了好一會兒,卻發現好像是莫絳心說的話,他都本能地無法抗拒,末了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撇撇嘴:“再見,不要太想我。”
“……”
後來孫懷瑾才告訴她,這世界上的感情,並非只有愛與不愛,她對於他,也許自己也未看清,卻能明白彼此都是是滲入血肉不可替代的存在。
所以愛或不愛又有什麼重要的呢。
作者有話要說:
☆、謫仙怨
莫絳心當時雖是惱怒他,過後卻最是憐惜,她的男孩,連痛都不敢讓她知道。
她的手被今天已經做過療程正在催眠椅上熟睡的孫懷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