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頭的老人不停抽著水煙,竹筒做的水煙槍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依娜則跪坐在他的對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羅老放下水煙槍。
“這樣也好,阿保和阿達都有自己的想法,寨子也有不少人願意追隨他們,與其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還不如趁著兩邊沒見血,乾脆分開。”羅老滿臉地無奈地說道,畢竟誰都不想看到自己的家四分五裂,更別說阿保和阿達都是他的晚輩,都應該算是他的曾孫。
苗疆的侗寨都是一家人,彼此是堂兄弟姐妹,只是關係遠近罷了,以往再怎麼爭權,都不會拆散侗寨,但是現在大難臨頭,與其這樣內耗,還不如一刀兩斷,各奔前程。
“那個漢家小輩很厲害,這招釜底抽薪、借步登梯的計策確實讓人難以對付。”羅老讚道。
“他在漢人中名氣很響亮,是傳說中的應劫之人。”依娜沒有提到劍宗傳人,因為劍宗的名號對南疆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力,反倒是應劫之人的身分高貴得多。
“他會的那些東西確實有點意思。”羅老已經見識過謝小玉的劍法,之前謝小玉一劍逐走道君劍修,那一幕令他異常震撼,此刻他做出這樣的決定,未嘗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不過我覺得他的提議沒有那麼簡單,恐怕他也打著吞掉赤月侗的念頭。”
年老成精,這位大巫活了幾百歲,見識和閱歷遠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
讓人出乎預料的是,依娜居然點頭回答:“我知道。”
“妳知道?”羅老有些吃驚地問道。
“那個人是我男人的兄弟,我男人太瞭解他了,所以他說出這些話,我男人立刻有了反應,而我對我的男人同樣瞭解,他一有反應,我馬上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依娜苦笑道。
“那妳還幫他們說話?”羅老突然變得嚴厲起來。
“那個人有野心,但是他有一個別人沒有的好處——他不喜歡用強;用漢人的話來說,就是強摘的瓜不甜。我男人曾經說過,他以前有三百多個手下,卻因為一件事,很多人離他而去,他也沒強求,只是對跟著他的那些人比以前更好。後來又有一批人離他而去,他仍舊放行,沒有阻攔的意思,最後只剩下三十幾個人跟著他。”依娜緩緩說道。
依娜想了很久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謝小玉從來不強求別人,換成龍王寨或者白衣寨都不可能這樣做,投靠的結果就是被徹底吞併。
“不強求?”羅老又吸了一口水煙,沉思起來,好半天他才含含糊糊地說道:“沒人會白白拿好處出來。”
“我知道,他肯定是為將來做準備。我男人說過,他有一艘船,一艘很神奇的船,可以裝下很多人,將來大劫一起,他肯定會帶著所有人逃跑,但是他還沒解決吃飯的問題,這一次他恐怕是拿我們驗證。”依娜說道。
羅老又開始抽起水煙,並陷入沉思,和在蠻荒深處的生苗不同,他們對漢人的東西並不排斥,甚至還帶著一絲羨慕,甚至在道法之爭前,他們就從漢人那裡學會耕田和織布,要不是南疆山脈眾多,耕地太少,恐怕苗族各部已經和漢人一模一樣。
想了半天,羅老低聲問道:“妳剛才說那個人已經磨好刀,打算狠狠宰上一刀,妳知不知道他的打算?”
“我們用不著付出代價,就算不看在我男人的分上,他想引別人上鉤,也必須要教會我們這些東西。”依娜連忙回答道。
“傻孩子。”羅老搖了搖頭,道:“讓妳當頭人或許真是一個錯誤,妳的心太軟了。”
“您的意思是?”依娜仍舊不太明白。
“為什麼要讓別人得到這些技術?誰家有獨門手藝不是藏著掖著?白衣寨能拿得出的東西,我們難道拿不出來?”羅老呵呵笑了起來,笑容顯得異常奸猾。
“您老真是……”依娜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妳這孩子,還真的將白衣寨那個老太婆當回事。”羅老輕嗤一聲。
“她畢竟是我的外婆。”依娜嘆道。
“嫁出去的女兒就等於潑出去的水。妳娘嫁到赤月侗,就是這裡的人,妳更是如此。妳以為老太婆真的將妳看成是外孫女?呸!她只是欺負妳心軟,整天做併吞咱赤月侗的夢,他們和龍王寨是一票貨色,何必便宜他們?”羅老越說越氣,說到最後,用水煙筒在地板上篤篤篤敲著。
依娜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知道羅老說的沒錯,各個部落首先會為自己考慮,不過要說她外婆對她沒有任何感情,那也未必,只不過這分感情和部落利益衝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