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杭州有一個地方的鄉村教師給學童們講《論語》,把其中的“鬱郁乎文哉”念成了“都都平丈我”,這些小學生便牢記心上認為這是正確的。等到一個老學者前去糾正謬誤,告訴學生們應該念“鬱郁乎文哉”時,反倒把學生嚇跑了。
“都都平丈我”——宋人笑他而不知道它地含義,趙興這個現代人有資格笑嗎?
在鬥爭哲學中長大的一代政客,已經完全陷入了報復與反報復的興趣中。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告訴他們人與人之間不該鬥爭。應該有事說事,討論、妥協、達成共識……他們會怎樣?
他們的世界觀崩潰了!
他們會懷疑你在詐騙他們放下武器——而事實往往是這樣。
軍器監案的爆發是個導火索,這意味著新黨人員的報復開始了,剛開始還能就事論事,後來則是為了反對而反對。而處身在黨派爭鬥的蘇軾裡外不是人。因為他雖是被新黨迫害地人員。但他並不贊成全盤否定新黨的變法,而是要求對其中一些變法方案進行甄別對待。
這讓他像一個蝙蝠一樣。無論在鳥類獸類裡頭,都不受歡迎。
剛剛平息地“藩錢案”只是個引子,蘇軾已經感覺到兩黨鬥爭的大火越燒越旺,他感覺到針對他的潛流洶湧,所以他才如此憂鬱。
蘇軾應該感到慶幸,他幸虧生在宋代,所以還能活著,否則,即使晚生800年,作為實用主義者,全然不顧路線道路的正確與否——那麼,他依然擺脫不了受迫害的命運。那時他能活著喘氣都是一種奢侈——在這點上,趙興身在局中,恨自己無力幫他。
幸而,幸虧這是宋代,不殺士大夫。所以蘇軾地命運還有轉機,只要蘇軾肯退下來,做一個田舍翁詩酒娛己,自然可以幸福餘生。
但可能嗎?趙興深知這一點。
宋代地知識階層還保留著一種傻傻的、純樸地使命感,哪怕到了大宋滅亡的前夕,他們依然純真的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挽救這個朝代。
正是這種使命感使趙興迷醉。然而,他卻有點絕望的發現,有可能,在“都都平丈我”的教育下,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是加速這節列車向深淵奔去的速度。
沉默良久,趙興終是徒勞地努力說:“不如歸去!”
蘇軾沒有回答,他的使命感不允許他這麼做。這就是宋代知識分子的無奈!
趙興深知這點。興開始搬家。陳公川姐弟自然跟隨。秦觀本來還想繼續在蘇軾家中寄寓下去,但趙興強拉著他離開。
除了秦觀之外,因為租的院落大,陳父子也乾脆不住客棧,搬到了趙興的新院子。
等到了第五天,蘇軾進入貢院,朝廷上開始進入科舉的封閉出題階段。京師裡的氣氛陡然凝重起來,天氣也似乎被這種凝重氣氛所感染,一連幾天都陰沉沉的。
這一天,和樂樓專門張燈結綵。用盛大宣傳攻勢吸引東京汴梁城的眼睛,碼頭上,著名的歌唱班齊雲社。律聲社精英盡出,在相國寺的碼頭上展開了宋代地“路演”,娉婷秀媚,桃臉櫻唇。玉指纖纖,秋波滴溜,歌喉婉轉,道得字真韻正,令人側耳聽之不厭,倒讓寒氣逼人的東京汴梁城有了點鮮活的氣息。
趙興帶著陳公川遠遠地站在相國寺的附近的一座茶樓上,眺望著運河碼頭邊、在寒冷的天氣下,那些做勁歌熱舞地宋代街舞女郎,陳公川則舉著單筒望遠鏡。不停的由遠至近觀察著相國寺運河碼頭的繁忙,嘴裡嘖嘖稱讚。
東京汴梁城是一個有著一百萬人口的大城,在這個時代,放眼全世界也沒有幾座相類似人口規模的城市。而相國寺正集中展示了這座城市的活力。這位越南人、福建移民後裔第一次來到亞洲文明中心,看的如痴如醉、如夢如幻。
附近每一街巷口處,都圍聚著一群群形形色色的人,他們中間有木竹匠人、雜作挑夫、磚瓦泥工、道士僧者。這些“人力”們。一個個伸頸佇立,只盼著來人呼喚。更準確一點說是低階市民們。在等待著高階市民的僱傭。
這些來自四面八方地人力,之所以來這座城市出賣其勞力,就是因為在這座大城市裡,集中著一大批百萬巨賈、封疆大吏、權威勢要、衙門官署……這就需要一個龐大的人力市場為他們服務。
屋裡點著幾個火盆,董小亮坐在椅子上不停的擦熱汗。他急不可耐的眺望著地平線的深處。另一邊。陳與他的兒子陳不群低聲交談著,對碼頭上的喧鬧毫無興趣。
除了這些人之外。還有幾名“牙人”,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宋代地“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