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雙與她一樣幽深的黑眼睛裡,林青什麼也看不出來。她低頭,說:“家父身體安好,有勞殿下掛心。”
李齊滿意地點頭。
看到李齊的表情,林青連自己也不知為什麼,鬼使神差地又說了一句:“不過近日,不知哪裡來的莽婦總送些奇怪東西給家叔,讓他很是傷神。幾日裡真的憔悴了不少。”
林青那略帶抱怨的口吻,讓在場不知底細的其他人點頭附和。
李齊的眼裡瞬間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尷尬和惱怒,林青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她面具破裂的聲音,畢竟從來都沒有人敢當面譏刺她。
但是林青說到後面的時候,李齊眼裡的擔心卻明顯蓋過了之前的情緒。
林青發現自己對於知道這一點很是愉悅。
她搶在李齊再度開口說話前,“青不敢有擾殿下,先行告退。”又是完美地一行禮,向刑部衙門裡面走去。
李齊微怔後也瞭然。她若無其事地繼續和身後幾人一起朝門外走去,嘴角勾出一抹淺淺的弧度。
林青請一位知事將她帶到沈晏的房間裡。前任尚書告老後,沈晏年前便由侍郎升任刑部尚書。
沈晏的書案上堆了不少案卷宗籍。她正寫著什麼,見林青進來便放下筆。
林青行禮後,沈晏開門見山道:“陛下遣秦王殿下過來傳口諭,今後凡有涉及京官的案件,拉人取證均有你來出面。”
這是叫她做惡人?還是……
林青明顯地一怔,半晌才答了聲:“是。謹領皇命。”
沈晏在刑部那麼多年,當然知道刑部捕快難做人。地方上有拉人犯回衙門也就拉了,陽安這地方扔個石子都能砸到個官,而且品階肯定比捕快高。世家大族裡又最容易出些仗勢欺人的紈絝女兒。如今陛下的這道旨意,等於是把林青推到浪尖上去。這到底是著意磨鍊,還是另有意圖?
沈晏見林青怔愣,以為她心裡開始畏懼,不由主動開解道:“也無需過慮。此事雖難,剛才我聽秦王殿下言語中對你甚為賞識,真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情可以去求她。”
“秦王殿下對我很賞識?”
李齊到刑部來是,為了她?
林青一時有些難以接受,因為李齊在她印象裡還沒有“為她”做過什麼。
沈晏誤會了林青的意思,解釋道:“殿下其實很親切。外間的那些傳聞……其實,人無完人……”
林青垂下眼,道:“是,多謝大人,青會多加註意。”
沈晏見林青不願多談的樣子,心知這其中必有緣故。老於官場的她於是轉而指著左手邊的一堆卷宗說:“這些是我手上正在辦的,你可以先去庫房裡拿來看看,等熟悉了情況再開始不遲。”
“是。”林青抬起眼,臉上平靜若水,“大人,青想從舊的卷宗開始學習,可以嗎?”
“可以,沒問題。”林青看看舊的卷宗正好可以重新溫習,也學學刑部的做事方式,沈晏當然點頭同意。
林青見沈晏點頭,眼睛微微一眯。
然後,她又以不經意的口吻問:“舊卷宗裡有沒有青不能看的?”
沈晏想了想,順口答道:“沒什麼。”
林青心裡一喜,又強自壓抑了下去,沒讓沈晏發現。
沈晏又交代了些事情後,便喚了人來帶林青去認識刑部的司職人員。
名噪
曄雅丟下筆,向後靠進柔軟的椅墊裡,閉上酸澀的眼睛。
各色大小,筆跡各異的紙在他面前幾乎堆成了小山。從那麼多紛繁蕪雜的線索裡找到他想要的,實在辛苦。
曄雅記得自己天亮的時候就開始了,到現在是兩個時辰,還是三個時辰了?
不對,不是今天。
他從很多年前就開始了,不停地,一直不停地追查當年的事情。但是當年的事情就像被誰刻意抹去了一樣,除了定罪的證據,他什麼也找不到。
心裡,開始莫名地煩躁。
長嘆一聲,曄雅正想睜開眼睛的時候,一雙微涼的手從後面撫上他的額頭,輕輕按揉起來。輕重適宜的力道讓曄雅舒服地嘆了口氣。
這雙手,曄雅知道即使炎炎夏日也不會熱,一直就那麼淡淡涼涼,一如她的清冷的為人。可是隻因這清冷的出現,就輕易地撫平了曄雅心裡的煩躁。
曄雅將手拉到自己寫字寫得僵硬的肩膀上,身後那人輕笑一聲,如他所願開始按揉他的肩膀。
曄雅睜開眼睛,桌子上果然多了杯熱騰騰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