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則威矣,但上天讓她重活一世,斷不是為了再見一回家人歷難。便是龍頭鋸角,虎口拔牙,這場仗她也輸不得!和風徐徐,不僅將麥穗的馥郁香氣送至遠方,還將那捲了邊兒的枯黃梧桐葉子吹落。葉子上沾著幾滴晨露飄不動,只簌簌的往田裡墜去。那些露珠兒漸漸匯至一處,凝為一顆滾圓的水珠,晶瑩剔透,倒映著塵世間的五光十色,和辛勤勞作的芸芸眾生。晨曦下,可見田間翻滾的千層麥浪,和越來越多的歸鄉面孔。***禮部侍郎趙大人的後府後院兒,這會兒門外正排著十數人的隊伍,有男有女,都是些來應徵短工的。官宦人家的下人大多幹得長久,有些娶了婆娘或是配了人的也不忍去職,便將那一年只一回的休沐機會放在秋收時節,既能幫襯家中的農活,也趁著天不寒不熱正好處理些積攢的雜事。只是久了大家都集中在秋收前後返鄉,府裡的活計便接續不下去斷檔兒了。故而各府才會在這個時候招些以旬為計的短工應需。打眼兒往這不長不短的隊伍瞧去,有一位姑娘卻是極為特別。這姑娘不是旁人,正是朗溪縣令之女,蘇妁。只見她脂粉未施,素淨著一張臉兒,梳著個雙丫髻,全然是照著霜梅平素的打扮來做。自從那日見識了謝首輔的威儀後,蘇妁就決定了,拿回那十冊《鵲華辭》的動作不僅要快,更要穩!若是真如之前想的那般直接登門去討,便是再如何將理由說的充分,也還是會惹人起疑。搞不好這世都用不著等到兩年後,便被人看到那幾句要命的詩了。是以,她便想出了這個法子!藉著招短工的機會進府,總有些機會能摸去書房,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書偷走。其實那些大人收下書也只是礙於禮節,根本不會真的抱去看,故而丟了也不易察覺。便是哪天真的去翻,翻不著,也只當是自己粗心放亂了。滿滿的架几案,難不成誰還會為了不見一冊書而去逐個翻?蘇妁自認她爹的筆力是沒這麼大魅力的。事實證明她這套如意盤算打得可謂是天衣無縫,因為這短短几日的時間,她已用此法子悄無聲息的偷回去六冊了。若是今日這回再成功,那解除蘇家的危機也就隻日可待了!“哎,你……你這丫頭這麼瘦,能幹什麼活?”徵工的大嬸兒拎了拎蘇妁那小細胳膊,像挑到一隻骨瘦無肉的小雞子似的,一臉嫌棄。蘇妁臉上訕了訕,之前那幾家可沒這麼多事兒事。但這表情只一瞬就被一抹諂笑遮掩了。“大嬸兒,您別看我瘦,可我不怕髒不怕累,別人不愛乾的活兒您都交給我!”說完,她見那人臉上有了稍許躊躇,但還是不甚想成全的樣子,立時又換了副可憐相,語中悽悽,眸下垂淚:“大嬸兒,我家中剛遭了場大火,一家人死裡逃生……”“行了行了,快進去吧閨女。”不待說完,大嬸兒就帶著寬慰之意輕拍了她後背兩下,將她推進了院兒裡。道了謝後,蘇妁便隨著先前已透過應徵的幾人一併往裡去領衣裳。她拿帕子抹了把險些滴下來的淚,頓時露出一副得志的嘴臉。爹孃自小教導她不可扯謊,不過她方才扯的可不是謊,不過是扯了扯上輩子的遭遇罷了。趙府的下人多,也分工細緻,短工做的多是些粗活兒雜活兒。像伺候主子盥洗梳頭更衣上菜灑掃整屋啥的,那些都是細使丫鬟做的,輪不到她們。故而想要接近前院兒的書房,也著實不是件易事。蘇妁實打實的忙了半晌,又是挑水又是劈柴的,手都磨出了泡,卻總也沒碰上合適機會去前院兒一趟。“小英子!”派活兒的大嬸突然朝蘇妁這邊喊道。這個化名雖說有些不受聽,但蘇妁倒像是突然看到生機般,大聲應道:“哎,來了!”派新活兒,便意味著又有可能接近前院兒了。只是當蘇妁興顛兒顛的跑至跟前,一臉期待的懇切聆聽後,心中又一次遭了雷轟,空歡喜一場。“小英子,你趁這會兒天還亮,跟著牛車去多拾些柴火回來!”“大……大嬸兒,能不能換個人去啊,我手都磨出泡了……”邊怯生生的請求著,蘇妁將兩隻手攤開,細嫩嫩的一雙素手上粉粉的兩個大包,看著都覺得疼。不過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更為重要的是她若接下了這趟活兒,這一個白天便算是耗完了!她這幾日總是日出而離,日落而歸的,已是引得蘇明堂極為不滿,若是今日再偷不到書,晚上便要在趙府過夜,不然一但私自離府可就再也進不來了。她委實不敢想父親明日會如何罰她……原以為扮扮可憐能獲得點兒同情,可誰料之前還對蘇妁有幾分惻隱的大嬸兒,這會兒卻鐵面無私起來。大嬸兒手持著根柴枝,毫不客氣的往她手上抽了一下,氣道:“你來時不是說不怕髒不怕累,別人不愛乾的活兒都讓我交給你嗎!”蘇妁痛吟一聲趕忙抽回了手,只得乖順應下:“好……”***戊京的南方有諸多山脈,加之夏秋雨水充沛,植被便也越發蕃廡茂密。昨夜的一場小雨,至今低窪的山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