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一寸寸縮短與嘍囉兵後背的距離,一寸寸刺入鎧甲,刺入皮肉,捅穿骨頭,捅破內臟,最後從目標前胸處,刺出一團耀眼的紅。
又一排屍骸飛起來,砸向保義軍的弓箭手。
大多數弓箭手,已經轉身加入了逃命隊伍,任頭目們喊破嗓子,也不肯做任何停留。卻有一小部分弓箭手,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惡貫滿盈。居然呆呆地站在原地,呆呆地拎著角弓,既不逃走,也不做任何抵抗。呆呆地看著槍鋒刺向自己的胸口。
“轟!”又是一記沉悶的撞擊聲。
更多的屍體飛上了天空,鮮血如暴雨般四下飛濺。
血雨下,長槍兵,弓箭兵,還有“天義軍”中的大小頭目,像炸了圈的羔羊般,撒腿逃命。
沒有人再敢做絲毫停留,唯恐跑得比自家同伴更慢。身體強壯者已經毫不猶豫地撞進了史洪傑的中軍,身體瘦弱者腳步稍一踉蹌,就會如牆而至的騎槍挑飛,然後被戰馬活活踏成肉泥。
暫且未被戰馬追上的嘍囉兵們魂飛魄散,長槍手奮力推開擋住自己去路的弓箭手,弓箭手毫不猶豫地衝向自家中軍。中軍的最外圍,原本準備用來在關鍵時刻發起反擊的“天義軍主力”,很快也被自家潰兵衝散,互相推搡著不停地後退,後退,跌跌撞撞,失魂落魄。
“呃,呃,呃……”中軍帥旗下,天義軍節度使史洪傑眼神僵直,令旗半舉在空中,嘴裡卻遲遲發不出任何命令。
他不相信,他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前後只有十幾個彈指時間,潰敗居然已經成了定局,眼下甭說力挽狂瀾,因為身邊聚集的弟兄太多太密,他能不能從戰場上逃走,都已經成了未知。
“大當家,走吧,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一名心腹侍衛用力扯住他的戰馬韁繩,大聲喊叫。
“走,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史洪傑嘴裡發出無力的呢喃,目光卻依舊死死盯著越來越近的槍林。
那不是現實!
那絕不是現實!
一定是噩夢,一定是!
他見過地方鄉勇,見過契丹皮室軍,見過高家軍,這輩子,他曾經被不同地對手追殺,可為見多識廣。但是,他從沒見過如此殘暴,如此瘋狂的騎兵。
成百上千人,成百上千匹戰馬,排著整齊的隊伍,以同樣的速度前推。
肩膀貼著肩膀,馬鐙貼著馬鐙。
雪亮的騎槍橫在戰馬前,與馬脖頸始終保持著同樣的高度,密密麻麻。
馬背上的騎兵根本不用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要努力握緊雙手中的槍桿,就能憑藉戰馬的速度和槍鋒的密度,將對手一層層割倒。
血光翻滾,紅霧升騰,嘍囉兵的屍體宛若麥子被割倒。
一層,又是一層。
“快走,大當家!”心腹侍衛接連催促了幾次,都未能得到回應,猛地跳起來,狠狠給了史洪傑一個大耳光。
“啪!”鑌鐵打造的頭盔被擊歪,一道紅色的巴掌印,迅速出現在史洪傑的面頰上。火辣辣地疼楚,終於將此人從夢遊狀態拉回,
“走——!”他扯開嗓子,衝著身邊所有人大叫了一聲。隨即撥轉坐騎,在親衛的簇擁下,迅速向東逃竄。胯下戰馬四蹄亂蹬,將擋在去路上的人,無論親疏遠近,儘速踹翻。
“快跑,快跑!”
“風緊,風緊!”
“娘啊——”
“阿二,阿二,快逃!”
“大哥,大哥——!”
看到自家主帥都落荒而逃,戰場上的大小嘍囉們更無鬥志。丟下兵器,丟掉盾牌,丟掉身上一切有重量的物品,轉身向東。
東面就是千里太行,山中積雪未消,山路狹窄陡峭。沒有糧食和武器的他們,即便逃進山裡,也是九死一生。
然而,即便九死一生,也遠好過現在就被戰馬踏成肉泥。對於溺水之人來說,哪怕是一根稻草,都意味著希望和光明。
只是,這份希望實在過於渺茫。
由於沒有遇到任何有效抵抗的緣故,漢軍將騎槍方陣的威力,發揮到了最大。槍鋒對著逃命者的後背,一刻不停地前推。
不斷有十將或者百將,吹響一直含嘴巴里的短笛,用刺耳的聲音,提醒馬背上的騎兵注意保持隊形。一排排騎槍即便偶爾因為屍體的阻擋出現參差,在短笛的提醒下,也會迅速恢復整齊。像一排排犁鏵般,從已經變成猩紅色的河灘上推過去,推過去,推過去,推平任何障礙。(注1)
這已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