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有生意,日本投降時老頭子去河內接受過被日軍徵用過的幾個倉庫,黃亞生當時也在河內,見過面、打過交道很正常。
他願意拉這個關係更好,李為民一邊跟著他往會客廳走去,一邊恭恭敬敬地說:“勞黃將軍掛念,家父身體尚好,只是勞心勞力這麼多年,精神大不如以前。所以前幾天帶家母和家妹去了法國,打算安心靜養一段時間。”
李冠雲不僅是赫赫有名的華商,而且是西堤舉足輕重的僑領,日軍入侵越南時都沒走,現在卻走了,可見他對政局有多悲觀。
黃亞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正準備打聽他的來意,阮明秀小心翼翼地說:“黃將軍,我是明秀,您還記得我嗎?”
儂區領袖不是那麼好當的,用日理萬機來形容一點不為過,他一時半會間想不起來眼前這位漂亮女子是誰。
陳潤威急忙湊到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猛然反應過來,一臉凝重地說:“原來是明秀,你怎麼沒去香港,怎麼同李先生一起來芒街了?”
阮明秀再也忍不住了,淚水奪眶而出,梨花帶雨地哭泣道:“公公婆婆說明秀還年輕,又沒孩子拖累,用不著守活寡,就沒讓明秀一起去香港。住在河內,免不了觸景生情,明秀就回西堤投奔孃家了。
李先生是‘造船大王’吳達遠先生的乘龍快婿,也就是明秀的表妹夫。在西堤整日無所事事,心裡更難受,便主動請纓給李先生當秘書。有事情做,有事情忙,明秀就……就顧不上去想,顧不上去想就……就沒那麼難受。”
跟越盟打到今天,一千多部下戰死沙場,要是算上在其它部隊服役的儂族子弟,死的人更多。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黃亞生不是一個脆弱的人,但面對阮明秀這樣的遺屬,他心裡真難受,真堵得慌。
“好孩子,苦了你了。”
他把阮明秀輕輕拉到身邊,慢聲細語地勸慰道:“孩子,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公公婆婆說得對,你應該振著起來,不能總活在過去。”
“我忘不掉,我想不通。”
“表姐,別傷心了,忘記過去,重新開始,實在不行出去散散心,去歐洲,去美國都行。”
阮明秀意識到失態了,急忙擦乾眼淚:“對不起,看見黃將軍,看見潤威,我一時沒控制住。你們談,你們談正事。”
李家大少爺不可能無緣無故來這,更不可能無緣無故送東西,黃亞生微微點了下頭,轉身道:“潤威,陪明秀出去轉轉。”
“是!”
二人剛走出會客廳,李為民直言不諱地說:“黃將軍,晚輩貿然來訪,一是想向您通報幾個不好的訊息;二是想給您和儂區的幾十萬同胞,提供一點力所能及的幫助。”
事關儂區生死存亡,黃亞生不敢大意,急切地:“什麼訊息,是不是談判有結果了?”
“最終協議沒簽,但大方向基本上確定了。”
李為民輕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說:“如果不出意外,最遲下月底就能實現停火,不過會像朝鮮一樣以北緯17度線劃分為南越和北越。法軍撤出越南,北越交給越盟,南越依然是越南國,柬埔寨和寮國(寮國)獨立,法國在印支的統治也會因此而結束。”
法軍撤走儂區怎麼辦,這個訊息太震撼了。
黃亞生愣了好一會兒才將信將疑地問:“李先生,這個訊息可確切?”
“實不相瞞,晚輩不僅是一個商人,同時是美國密西根大學政府研究署顧問,研究署專門負責美國政府的同盟國援助計劃,對日內瓦談判進展瞭若指掌。”
他父親去了法國,他現在就是李家的當家人,就是西堤的僑領之一。
作為一個有身份的人,他不會在這麼大問題上開玩笑。更何況這很容易驗證,是真是假用不了幾天便能水落石出。
黃亞生越想越怕,額頭上滲出一層冷汗,沉寂了良久,啪一聲猛拍了下桌子:“我們被拋棄,我們被出賣了!”
“黃將軍稍安勿躁,晚輩尚未說完。”
李為民回頭看了一眼錢新霖等人,接著道:“經過一輪又一輪交鋒和妥協,談判各方對於越南的未來,已基本上達成共識。一致認為以北緯17度線劃分只是暫時的,可以說只是一個尋求先停火的權宜之計,計劃在未來幾年內進行大選,組建聯合政府,由選票決定誰掌權。”
黃亞生不是傻子,豈能不知道這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冷冷地說:“朝鮮剛開始也是這麼說的,而且這解不了儂區的燃眉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