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他邊唱著,邊就有人跟固遠敬酒,固遠輕飲了數口,待他唱完,擊節鼓掌,拉過小廝捧的賞盤,抓了一把銀子要遞給心寶,也不知是醉了,或是失了手,那一把碎銀子都掉到地上了。
心寶彎著腰拾起來,嘴裡還不忘奉承:「大人這是白銀遍地,落地開花,將有喜事臨門了。」
固遠見他把銀子都收到口袋裡,跳著出去,又去別的房間斟酒,只覺得胃裡的東西恰如翻江倒海般竄了上來,他勉強壓住氣與眾官員周旋,一會兒見心寶在肩膀上搭塊毛巾順穿堂裡下樓,便推說要出去醒下酒,讓了出來。
店家早預備了臨荷塘的包間給貴客歇息,小几上有酸梅湯、茶水、荷花葉、醒酒丹,將一條長虎凳鋪好了讓他躺下,貼身來的小廝拿出家用的一些器皿,幫他清洗了,拿帕子來為他擦乾淨,更換了一件簡潔的衣服,在旁邊揚著扇子。固遠嫌他粗手風大,叫他在後邊呆著不要出聲,自己微閉著眼睛歇息。
半夢半醒中見自己在一片汪洋中掙扎,那水如鞭子一般,反覆抽打他,衣衫頓時如花謝般紛飛了,正要發怒,水流突然分為兩半,一紅衫少女俏立其中,手執扇形小斧,冷哼道:「惡有惡報,柳固遠你好大膽子,敢欺負我們精族。」固遠大驚,閃避她劈過來的斧刀,正纏鬥得無法分解,突然出現一青衣皂裙的中年婦人,手握一把三稜剌,架開那少女的斧頭道:「錦繡,修行之人怎能傷人,何況柳大人命裡大有作為,你害他是逆天大罪,還不退下去水龍爹爹那裡請罪。」
紅衣少女聽了,收回雙斧,瞪了一眼固遠,一扭身帶起一連串水波就不見了。婦人代為賠罪道:「大人且莫怪她,只因朱郎與這丫頭好,這丫頭才如此不忿。」柳固遠聽得糊塗,要問她,她已經一把推來說:「得罪了,我送大人回去。」
固遠一個機伶驚得醒了,見旁邊小廝正擦窗邊的水,詢問:「怎麼灑了水?」
小廝答:「大人睡得熟的時候,突然一條紅鯉魚跳了上來,發了瘋的甩水,一時又有條青魚和這魚戲,才弄到臺子上,大人可被濺到?要換件衫子否?」
擺擺手,固遠問:「大人們呢?」
另一個小廝插口說:「都還在,說不打擾大人歇息。」
固遠聽了只好上樓,菜早換了幾次,夜也深了,寒暄一陣便散了,固遠是主人,把客都送了才打算走。他坐在歇息的小間等馬車,透過絳草珠簾正看見心寶趴在櫃檯上和掌櫃的說話,掌櫃的拍了下心寶的頭,用荷葉包了剩菜遞給心寶,心寶笑嘻嘻的跟得了什麼寶貝一樣,看見客人剩的酒,順過來偷偷倒在池塘裡,一條紅色的小魚一躍而出,含咬住他的手指,水珠甩在了心寶臉上。
心寶咯咯的笑著,把她放回水中道:「小心紅燒了你。」
說著,向四周去看,分明就看到了固遠,卻忙低下頭,疾步走出門去。固遠心中怪異,撩開簾子,不由自主的追了過去,心寶還是和以前沒什麼區別,個子也不見長,行路還愛東張西望,想到之前他為了坐畫舫滿地的打滾,固遠不由得輕聲笑出來。
又想,相處那時他可一點也不覺得可笑,只覺得他面目可憎,到底年紀大了,也開始喜歡小孩了?還是他從未真的討厭過朱心寶?
轉過東市,走到一處偏僻的庭院,心寶推了門進到房中,固遠跟他這許久,也覺得乏了,扶在門口的柱子,聽見屋子內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道:「今可忙嗎?」心寶答不忙,叼著一隻冷的粗饃回到院子,從角落裡拿出一個小爐子投了兩塊柴,青布簾子一掀,走出個身材消瘦的姑娘,幫著他把火點著,拿著個破木片煽起火來。
姑娘和心寶依偎在一起,兩人靠著不知道咕嘟著些什麼,固遠靠近去看,認出那姑娘是心寶的房裡人咚兒,她長大了些,沒穿那些金銀,沒那些好胭脂,已經不復當初顏色。
說了一會話,咚兒站起來進到房裡拿了一罐粗醬調料,讓心寶蘸著吃,心寶搖頭笑著不肯吃,咚兒就沾了一大塊送到他嘴邊,心寶笑著吃了,拿著木片「呼呼」的揚著風,柴都是些溼廢柴,一煽,串出滾滾的白煙來,固遠被燻了眼睛,跟艙著跑到巷子口蹲著,他又是難受又是噁心,坐到路邊的青石上,一時竟無法走了。
過了一刻,固遠正起身要走,心寶又揣著個籃子跑出來,他將嘴角的殘渣擦到嘴裡,邊回味似的心滿意足的笑著,固遠鼓著氣,著了魔一樣又跟上他,這次心寶走得更遠,走到地方,已經把固遠累個半死,他見心寶貓著腰進到個小門裡,正要跟進去,卻被個官差攔住。
固遠藉著月光隱約分辨出來這